这是一个静心温暖的老头,喜欢安安静静地闭目养神,喜欢真真切切地闲话家常,喜欢平平淡淡地春夏秋冬。他无疑是伟大而坚强的,战场上他是英雄,抗病中他是勇者,对于晚辈,他是可亲可敬的顽童。从此,我又多了一位用余生去怀念的亲人。
——朱艺韵
《深悼许公》
忽闻许公寿内寝,颔首骇叩,泣难成语,缀疾久缠熬病榻。诚恐生平,礼让恭检,悌孝纯厚,闾里颂德。而今艳阳失色,江河绝滴,驾鹤魂游,暝府披孝,悲恸吾辈。
悲哉痛哉,自兹永诀,百岁之后归於室,蔹蔓攀棘,蕙草虚掩。帘帐残卷席空设,千里孤坟,思我故人。
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朱护士,吃饭了吗?”循声望去,是那个身着一袭透着淡淡阳光味道的白衬衫,留着整洁利落平头的帅气老男人。初次见他,是五年前的夏天,热得让人浮躁不安,然而每次饭点,都能听到这一声声专属的问候,恰似一泓清涧,清凉了溽暑蝉鸣。因其平易近人,大家都尊称其为老许,或亲切地呼“阿炳”,我也记住了这个可爱的老头。
阿炳平素注重保养,稍有不适,便会来我们科报到。五年间,前前后后住院数次,他会幽默地开玩笑说,“转了几十年的机器,要来加加油啦”。看似乐观的老头,同时又会仔细记着一年住院的次数,“嗯,这是今年第三次住院了,身体越来越不行了”。或许年纪大了,某些方面,也就忌讳了。
阿炳是个革命老兵,跟随中国人民解放军89133部队南征北战,一只耳朵也在战场上受伤失聪。摸爬滚打了半辈子,退伍后却乐于农耕,他是社区熟知的名人,是大家公认的好人,是我们的优秀党员。
每天他的病床都是清洁平整的,记忆里阿炳从来没有因为污染床单元而更换过床铺。他的房间永远都有阳光的味道,并夹杂着些许洗衣粉的清香。不管看到谁,都会热情地打招呼,也清楚的记得每一个护士和医生的姓氏,称“某某护士,某某医生”,着实可爱。闲暇时光,他会扶着病房扶手慢慢踱步,因为一条腿受过伤,所以走起路来,稍有些不便利。每当夕阳落幕,病房已然余晖黯淡,阿炳却不舍得开灯,告诉我,“看得见就行,为国家节约点电”。这是一名中共老党员的党性,点滴小事,率先垂范,身体力行着对党和国家的热爱。
这是一个静心温暖的老头,喜欢安安静静地输液治疗,喜欢真真切切地嘘寒问暖,喜欢平平淡淡地粗茶淡饭。
一眼万年,距离最后一次见到阿炳,已是二月之久。而我,早就把他当成自己的亲人。
那天像老电影一样慢播重放,阿炳被送入了我科,四肢浮肿、气喘如牛、坐立难安,对于八十高龄的他,心衰加心梗,还有着高血压、糖尿病、肾衰、下肢血栓等一系列基础病,加上肺部感染和高热,无疑是雪上加霜。我们有条不紊地配合抢救,给他上心电监护,开放静脉通路,抽血补液,吸氧和雾化吸入,阿炳尽管口齿不清,却还隔着面罩,跟我们一一打招呼,每一句每一声都分外费力,那依旧熟悉的温暖的眼神,我们懂你,我们会尽全力让你好起来。
对于一个倔强的老兵,从他眼里看得到坚毅和不屈,阿炳是一个依从性很高的患者,病痛如虎,他却负隅顽抗,独自隐忍,不想给家人和我们增添烦扰。可是病痛让他日夜难休,逐渐摧毁了他的意志,消瘦的双肩再也无力承受哪怕一丝丝空气的重量。
失去了才会将往事记得更清楚,那些回不去的回忆却历历在目。如果多一点陪伴,是否就没有遗憾;如果多一点感恩,是否来生就能重逢;如果再多一些时日,是否还能多敬一份孝心。阿炳无疑是伟大而坚强的,战场上他是英雄,抗病中他是勇者,对于晚辈,他是可亲可敬的顽童。
曾经跟他打趣道,下次阿炳来住院,要做拖炉饼给我们吃~余音绕梁,依稀记得一幕幕,那个每次谦卑有礼,弯着背,拖着灌铅般的双腿的老人,从护士站经过,道一声,朱护士,你吃饭了吗?
这是一个静心温暖的老头,喜欢安安静静地闭目养神,喜欢真真切切地闲话家常,喜欢平平淡淡地春夏秋冬。
从此,这一生,又多了一位用余生去怀念的亲人……
供稿:江阴市中医院心内科 朱艺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