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料被控制价格高企 低价药无奈断货中成药原料成本上涨大
“广东是医药大省，中了标谁想丢掉生意？企业不是不愿做，而是不敢做。”面对记者的采访，曾任广东一家老牌药企董事长直言，不是企业不想做生意，而是生产成本与中标价格的倒挂情况让企业没有生产动力。记者发现，药企不愿买单、中标后不供货的例子在各地屡见不鲜。2016年5月，广东省药品交易中心就曾对未按合同供货的806个品规的药品进行公示，并明确指出若公示期结束后未按时供货，将被取消该品规两年内在广东省的入市交易资格。此外，福建、辽宁、宁夏、甘肃等多地也曾公开点名药企存在中标不供货的情况。
湖南省药品流通协会秘书长黄修祥此前曾对记者表示，广东作为药品消费大省，医疗机构采购量很大，如果药企能够拿下这个市场并存活的话，在全国其他省份赚钱的能力都不会太差。
辛辛苦苦成功中标，如今却成了“烫手山芋”，上百家药企放弃广东市场又有什么隐情?记者联系了近十家“断供”名单上的企业，除了其中两家认为“断供”是由于配送企业的原因外，其余企业受访人士均将焦点指向了生产成本。
李云告诉记者，药企供应药品不及时或者未供货主要有两部分原因：第一，生产成本尤其是原材料涨幅过大；第二，原料药被垄断现象严重。他表示，药品采购中标价格理论上很科学，参考标准有周边重点省市的平均价、入市价和议价，但由于药品的经济活动有滞后性，中标价格参照的往往是过去四五年的数据，但生产成本、尤其是原材料的成本却是逐年上涨甚至翻番。再加上新版GMP标准认证、一致性评价等政策影响，企业对车间、产品的升级改造，也推动了药品成本上升。
对于原材料的成本攀升，李云深有体会。他给记者举例称，感冒清的生产企业都需要用吗啉胍作为辅料，但全国只有一两家企业生产这种原料药，价格从原来的每吨一两万块飙涨到一百万左右，“非常离谱”。
不仅如此，药品管理标准趋严也导致药企生产成本陡增。李云表示，以前监管部门对复方丹参片只进行成分检测，1吨三七大约可以生产5000件，2012年开始，检测标准改成严格的含量检测，要求每一片药品含有1克三七，同样的1吨三七就只能生产1000件。再加上三七原料过去几年炒得厉害，极大提升了生产成本。还有一些药品则是由于工艺改善的提高造成成本增加，以前1块钱就能买到的感冒灵，正是由于工艺调整、生产成本与价格倒挂，不做赔本买卖的企业索性放弃了生产。
广东湛江一家药企的董事长对记者坦言，停止供货实属无奈，近年来中药材价格大幅上涨，极大推升了生产成本。目前，有些药品的中标价格，连买原料的钱都不够。如果按约供货，不仅没利润，还要赔钱。
前不久，广东省药品交易中心公示了一份《药品交易中第五批未按合同供货及未及时供货企业》名单，在这份名单中，共有1004个品规的药品断货或者供货不及时，涉及到的企业数量达到100多家，而在众多药品中，低价药占了绝大多数。
为何会出现这么大范围的低价药断货？是中标机制的问题，还是受到药品价格因素制约？为此，记者前往广东、山东等地部分药企，专门对低价药的生产、经营环节进行了调查。
原料被控制价格高企 低价药无奈断货
这是一家广东的老牌医药国企，企业负责人告诉记者，全厂近20多个主打药品中，有八成属于低价药，这些低价药大部分是西药，目前正面临断货的境地，有的已经出现停产。
广东某医药企业负责人：这个盐酸萘甲唑啉，从原来垄断前的6000块钱一公斤，现在上升到了20000万块钱，这个品种也是今年最近我们才恢复生产的，去年因为在八月份，垄断提价，当时我们就考虑成本提得太高，我们就没答应，但是从现在来讲没有办法，也只有接受它的垄断的价格，才能恢复这个产品的市场供应，
这位负责人透露，原料价格成倍上涨让他们的产品成本整体提高了40%到50%，由于这个药品属于非处方药，不需经过招投标，因此可以适当调整价格，但销售价格只上调了不到10%，因此盈亏基本持平。如果原料价格继续上涨，他们的产品就要亏损了，不排除继续停产。而在另外一家企业的负责人向记者介绍，摆在面前的七八种畅销低价药中，全部遭遇了原料大幅上涨的尴尬。涨幅一般最少都在几倍以上，有的原料在两三年时间内，涨幅达到100倍。
广东某医药企业负责人：例如这个盐酸金霉素眼膏，它原料的成分就是盐酸金霉素，在垄断之前他大概是500块钱一公斤，现在市面上的报价是50000万块钱一公斤，增长了100倍。
原料之所以出现如此巨大涨幅，最主要因素是原料被一些商家高度集中控制，因为这些原料生产企业在全国只有一两家或几家，他们很容易联手控制市场供应，因此也就有了绝对的定价权。
广东某医药企业负责人：原料生产企业说，我把原料交给了某某公司，你和某某公司来谈吧，某某公司呢和我们一谈，我是这个产品的总代理，只能从我这里购买，然后价格是多少多少，就看你接不接受。
这位负责人透露，这种趋势如今愈演愈烈，他们企业的这些产品按照目前的原料价格，最多维持一年多，之后同样将面临停产的窘境。而在这家企业，原料不仅价格上涨，而且由于被个别经营原料的企业控制，根本采购不到，本来销售很旺的一款药品只能停产。
广州悦康生物制药有限公司副总经理 孙贺辉：因为在最早的时候这个里面的原料盐酸吗啉胍，价格增长了有30倍左右，这个不是价格的问题，现在是被部分医药经销商给垄断了，导致我们现在采购不到原料，生产不了。
中成药成本提高 药企赔本赚吆喝
采访中记者了解到，除了西药，中成药也同样面临原料成本上涨的境遇，只是相比西药，原料涨幅要小很多，但由于很多中成药属于处方药，需要开出低价才能中标，销售价格不能随意上调，因此很多药品也同样处在断货的边缘。
这是山东的一家医药企业，公司负责人告诉记者，他们企业的中成药品种有几十种，大部分都是90年代上市的，如今这些药品的主要原料价格出现连年上涨的占到九成。
鲁南制药集团董事长 张贵民：常用的水质，蝎子蜈蚣这三味药，这价格都已经长了很多倍，原先价格都是几十块钱，现在都是上千块钱，几千了，都有二三十倍，有的是长了五六十倍的价格。
张贵民介绍，由于他们的药品属于处方药，必须经过招投标的程序才能进入医院，而低价中标的原则让他们无法提高销售价格，虽然成本在逐年提高，但很多药品还是沿用了十几年前的价格。因此对于一些成本太高已经出现亏损的药品只能停产，这是因为生产越多企业补贴越多，然而往往这样的药品都是企业的传统主打产品，在临床与市场上极为认可，所以出于社会责任，停产一段后又继续复产。
鲁南制药集团董事长 张贵民：这个售价的话基本上是卖一盒亏一盒，这个产品我们也在销，因为市场上作为脉管炎的特效药的话，它的效果非常好，因为你不调价的话，只能在市场上消亡，那你们相当于现在是一直没有条件吗？今年做了一些小幅调整，但是用处不大，基本上还是亏本卖，这就是你能坚持多久的问题，当然你其他产品卖的好的话，还能弥补贴补一些他，还可以销，如果贴补不了就不能生产了。
这家广东医药企业的负责人透露，他们企业生产的金银花颗粒，属于常见低价药，但从去年初到目前，中药材金银花的价格上涨了50%左右，带给产品整体成本提升30%左右，而招投标机制需要报出低价才能中标，因此他们只能放弃医院这个销售渠道。
广州悦康生物制药有限公司副总经理 孙贺辉：目前来说，在招标政策情况下，只要你中了标，必须供货，如果不供货，会把你纳入黑名单，两年之内不允许你参加招标，所以只要中了标，企业基本想尽一切办法，亏损也要保证货源充足，然后下一次招标的时候再调整方案。
孙贺辉表示，目前企业的很多低价药仍然在勉强维持生产，是企业调整了经营策略，用其他药的利润来补贴这些低价药在利润上的损失，这也是维护企业形象的无奈举动。
产量起伏 中药材价格波动大
前面的片子提到，很多中药材近年来价格逐年上涨，那么是否真是这样？中药材涨价的原因又是什么？为此记者又专程赴全国最大的中药材市场进行了调查。
这是我国规模最大的一家中药材销售市场，记者选取了几种销量较大的中药材进行调查。这家经营金银花的商户表示，金银花的价格从去年初到现在上涨了50%到60%不等。
中药材经销商：这是最好的金银花济银花，现在价格就是一百三十元左右，去年就是九十一百元左右。
这位经营党参的商户透露，党参在过去一年间涨价幅度最大，超过了一倍。
中药材经销商：这个党参是四五十元涨上来的，去年是五十，今年长了一倍。
在一家人参经营户，负责人告诉记者，在他销售的近20多种人参中，近两年价格全部出现上涨，涨价最明显的从去年的500元左右，涨到今年的600多元，涨幅超过25%。
中药材经销商：这个原因还是数量，数量的话比去年、比以前产量好像是少了不少，尤其是今年我感觉今年好像是更少。
记者了解到，在这家市场中药材涨价的品种占比达到95%，大部分都是天气影响和种植面积缩小导致的产量减少，继而带动了价格的上涨。
专家：支付手段改革会倒逼药价回归市场
针对低价药断货的问题，记者采访到了国务院医改领导小组咨询委员会委员刘国恩，他表示，低价药短缺是我国医疗领域阶段性的一个问题，应该从医疗服务全链条的前端和终端两个维度来解决。
具体来讲就是，在前端放开对药品市场的竞争，让市场充分发挥资源配置的作用。而在终端，通过对医疗机构支付手段的改革，实现政府干预价格的弱化。
刘国恩表示，由于药品生产标准化程度高，完全具备市场竞争条件，因此无论在药品原料还是终端药品市场，政府应该着力推进市场竞争的开放程度，让市场充分发挥资源配置作用。
国务院医改领导小组咨询委员会委员 刘国恩：无论是目前这个垄断，是政府过去给的各种各样的保护政策，准入的障碍还是企业，之间非法的这种不合理的垄断，比如说企业间的共谋，都应该是我们政府，要去清理要去发展这个市场的主要的工作重点。
刘国恩建议，各个地方在招标采购的时候，政府和各个企业在价格商谈上要给企业留下一定的空间，或者让企业做出判断在未来几年，原料市场的变化，以及患者人群对药品需求的情况，以此留下一个合理的价格空间。
国务院医改领导小组咨询委员会委员 刘国恩：企业能做的就是减少供应退出市场，因为他不能再去动，这个招标采购达成的价格天花板，所以这也提示了我们政府部门，在进行各地招标采购的时候，在这个问题上，的处理上可能，更要灵活一些更宽松一些，至少应该和企业达成某种程度的共识，不要简单的，以低价中标来作为特别主要的这么一个选取的条件。
同时，刘国恩向记者透露，国家目前将招标采购也视为一个阶段性的举措，因为目前政府的干预手段，还没有完全有效的在医疗服务的终端进行更好管理，而不得不在中间这个环节包括药品的价格进行干预。
国务院医改领导小组咨询委员会委员 刘国恩：医疗服务的终端医疗这块，支付手段改革做到，比现在更好的话，你才可能调动医院的积极性发挥医院的主动性，把它变成药品市场上，去控制费用去控制不必要的浪费的一个主体的时候，政府就不需要，在原料市场尚在药品上，做这么大程度的干预，这也是目前国务院医改方案的一个主要工作内容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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