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阵夜风吹入雕栏砌玉的房内,喜庆的大红色轻纱幔帐飘飞了起来,正在抚琴的顾凌霄,肤白如玉脂,眉似春柳,眼若杏花,这般美丽的容颜任谁见了都会动容。
站在一旁的丫鬟忍着怒气,低声道:“小姐,新姑爷也太过分了,他根本就配不上你,还故意冷落你!奴婢直接去找镇国公,让他为小姐做主!”
“绿荷,别去。”顾凌霄露出笑容,全不在意被新婚的夫君冷落,芊芊玉手松开琴弦,道,“他不来最好,时候不早了都歇息吧。”
顾凌霄站了起来,一身轻松的拔下头上的白玉蝴蝶簪,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散落。
她的陪嫁丫鬟绿荷无奈的叹了口气,上前伺候她褪去层层衣裳,换上一袭白色的寝衣,洗净了脸上的脂粉。
顾凌霄带着几分睡意躺到床上,绿荷正要吹熄摇曳的红烛,忽闻门外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
“少夫人,不好了,二少爷他拿着剑要来杀绿荷姐姐!”府内的丫鬟香玉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吓得面色发白。
顾凌霄从大红的喜床上坐起,正要问香玉是怎么回事?
只见一个身着金线绣边长袍的年轻男子手提长剑冲入房内,二话不说得挥剑一砍,正砍中摆在案桌上的古琴,古琴轰得倒向一边,丝弦全断了。
年轻男子吼道:“绿荷那个贱丫头在哪里?敢打本少爷的爱妾,简直是找死!”
房内房外的丫鬟仆人们都紧张地连连叫着,“请二爷息怒。”但没有人敢上前去阻拦。
绿荷慌忙跪到地上,“奴婢在这里。”
顾凌霄腾地一下站到绿荷的前面,护住她,已经明白眼前这个腰带松垮、衣衫不整的俊朗男子,理应是镇国公的二公子南宫羽宏,也就是她还未曾见过的夫君。
想成亲那日她戴着红盖头与新郎拜过堂后,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迈进新房,等了半宿她的夫君也没来新房。
她便自己掀了红盖头,自己歇息了。
没想到因为今早她命丫鬟绿荷打了他的爱妾,他竟为了个妾喊打喊杀的显身了。
这就难怪那个名唤音雪的小妾会如此嚣张,今早在府中遇到她,不但未向她请安,还趾高气昂的指使她的丫鬟。
她忍无可忍才拿出了少夫人的威严,命绿荷狠狠掌了音雪的嘴,自问这般惩戒一个小妾并无任何过错。
“住手!是我让她打的,要杀就杀我!”顾凌霄毫不畏惧,镇静自若的抬头望着南宫羽宏。
她此话一出,整个院落都鸦雀无声,全看向南宫羽宏,谁不知道镇国公家二少爷那阎王的个性,除了镇国公还能管下这位少爷,没人敢和他这样说话。
南宫羽宏一下又将剑架到了顾凌霄皓白如月的脖子上,收起了一脸的怒气,无赖谩笑道:“你是谁?哦,我知道了,你就是我爹给我娶的娘子,顾相的大女儿,顾家大小姐。”
“正是。”
南宫羽宏收起剑,盯着她,问:“让你的丫鬟打我的爱妾,是要故意引我来见你?”
看到南宫羽宏没再挥剑,他身边有个机灵的随从暗暗地溜出院子,赶忙去通知镇国公和夫人。
镇国府的丫鬟仆人们还紧张的站在一旁,都认为新进门的顾家大小姐忍了这几日,终究忍不住了,要跟二少爷大闹。
二少爷在和顾家大小姐成亲当日,还从京城里最有名的春满楼里纳了个叫音雪的名妓为新妾。
至新婚以来,夜夜留宿在音雪的房内,未踏入过顾家大小姐的新房半步。
宠妾轻妻,无疑是在狠狠的抽顾凌霄的脸,让她在镇国公府里抬不起头。
“我没想过要见你,只是家有家规。你的爱妾不懂家规,你又没教她,我只好亲自来教。”顾凌霄依然平静,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南宫羽宏脸色又变了,讪讪的道:“什么家规?我在府里呆了二十年,还有什么家规是我不知道的!”
顾凌霄脸上挂和煦的微笑,扫了眼在场的丫鬟仆人,道:“她是妾,我是正妻。虽然我和她是同日进门,但依规矩她应该向我敬茶。可我进门已有五日,她不但未向我奉茶。今日早上遇见她,她未向我行礼,还出言不逊,难道我不该命丫鬟掌她的嘴吗?”
“什么狗屁规矩,今儿我就让你知道这府里的规矩都是我本公子说了算,来人!给我把这个丫鬟绑起来用鞭子狠狠的抽,一剑杀了她便宜她了,抽得她皮开肉绽为止!”
顾凌霄挡住要过来绑绿荷的仆人,对南宫羽宏一脸不屑的道:“谁敢绑她!南宫羽宏,家有家规,岂是你说了算的!自古以来妾就是妾,你要宠她是你的事,但规矩不能废!今晚你为了一个小妾惩罚我的丫鬟,就是在羞辱我,这事传出去,不光是你和我会成为世人的笑柄,镇国公的颜面也会荡然无存,你们南宫世家的体面又何在!”
“你是顾家的大小姐了不起吗?在给我下马威?”南宫羽宏当着众人的面一时竟找不出正当的理由反驳他,大怒将剑一挥划开了顾凌霄寝衣前的绑带,瞬间顾凌霄的寝衣敞开,贴身穿得绣有梅花的白色肚兜一览无遗。
她慌忙抓紧衣襟,涨红了脸,“无耻……”
“逆子!来人,拿下他手里的剑!”这时镇国公和夫人闻信赶到了顾凌霄的房内,看凌霄和羽宏二人横眉怒对、剑拨弩张,闹得不可开交。
镇国公立刻命随身侍卫夺下羽宏手上的剑,气得上前给了他一巴掌,“混账东西!凌霄说得对!家有家规!老夫长年在外征战,没空用家规管你个逆子,你和凌霄已成亲,以后就由凌霄来好好管你!”
“都给我听着!”镇国公又对着所有人宣布,“少夫人虽然刚进镇国府,但出自名门,是顾大人的长女,知书达理、贤良淑德。今后府中所有人都必须听从她、尊重她!”
“是,老爷!”所有下人毕恭毕敬的应和。
顾凌霄此刻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强忍着委屈的泪,嫁到镇国府之前虽早已听闻,这位二少爷就是个混世魔王,今夜总算见识了,比传闻中的还要可恶。
“哼,好自为之,否则休怪我用家法!”镇国公又怒斥了南宫羽宏,气得拂袖而去。
镇国夫人一向溺爱儿子,没跟着镇国公一起离开,拉着羽宏,心痛的瞧他脸上红了一片,“儿啊,疼不疼?跟娘回房去,娘让如意给你用冷水敷敷。”
南宫羽宏甩开镇国夫人,“娘,你别管,我没事。我去音雪房里的。”,他又狠狠地瞪了顾凌霄一眼,才负气走了。
镇国夫人忙命一众丫鬟仆人跟着羽宏,才看向顾凌霄,不痛不痒的道:“凌霄啊,今日让你受委屈了。在顾家你是千金大小姐,可咱们女人嫁人后丈夫就是天。宏儿虽有些顽劣,但他毕竟是你的天。以后不要和他硬顶,要会抓住他的心,要不然你如何斗得过出身青楼的狐媚子。再说宏儿要你的一个丫鬟,你就给他,让他打两下,出出气不就没事了,何必搞得家无宁日,要懂得忍让顺从。”
02
“娘,要是爹的妾也哭闹着唆使爹来杀你身边的如意,你会把如意交给爹吗?”凌霄心中愤慨的反问镇国夫人,她什么都可以忍让顺从,唯独不能忍受让一个妾氏爬到她这个正房的头上。
嫁给谁由不得她,夫君对她好不好她也不在乎,但一定要站稳正房的地位,她决不能像自己的娘,明明是明媒正娶的正房,在顾府里过得还不如一个妾,从小到大她看得最清楚,就是因为娘亲太软弱,只知道一味的忍受顺从。
“你……什么名门闺秀,亏老爷还夸你知书达理!”镇国夫人没想到刚进门的媳妇就敢顶撞她,气得浑身发抖。
顾凌霄低下头,恭顺的道:“娘,恕我失言,我只是......”
镇国夫人不听她解释,黑着脸冷冷转身离去了,下人们也都跟散去。
院落恢复了安静,凌霄还愣愣的站着,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心里一片茫然。
她披上一件衣衫,去扶起还吓得跪在地上的绿荷。
这时一个眉目清秀的男子站着门口,在朝房内看。
绿荷还心里发慌的要关上门,想赶走那人,道:“你是谁?竟敢站在少夫人的房门口窥视!”
还留在房内镇国府里分派给凌霄的丫鬟香玉替那男子答道:“少夫人,他是表少爷。”
那男子往房内迈了一步,对凌霄微微颔首,行礼道:“二嫂,能把坏了的古琴交给我吗?我可以帮你修好。”
“快出去!”绿荷用劲把他往外推,想这镇国府内的男人个个轻浮无礼,一点规矩都没有,也不知道老爷怎么会忍心把小姐嫁给出了名玩世不恭的南宫羽宏。
“绿荷,等等。”凌霄侧着脸,不正视这个陌生男子,问:“你是羽宏的表弟?”
“正是,在下南宫羽谦,偶闻二嫂的琴声,想你定是爱琴之人。听音这是尚好的古琴,所用的琴弦也不一般,我也是爱琴之人,愿代表哥向你赔礼,为你修好这琴。”南宫羽谦诚恳的道。
凌霄转过头,只见眼前的男子白衣翩翩,身形清瘦,他就是以词曲闻名天下的南宫羽谦,镇国公南宫虎已战死的亲弟弟南宫豹的儿子,从小体弱多病,但精通音律歌舞,时下民间传唱的许多词曲都是出自他的手笔。
这古琴确是她娘亲最心爱之物,出嫁时娘亲送给了她,她也十分珍爱。适才见南宫羽宏一剑砍坏了,她心痛不已,正担心无法修好。
凌霄向他微微笑了笑,道:“那就有劳表少爷,绿荷把古琴交给表少爷吧。”
羽谦从绿荷手中接过古琴,细细端详,视若珍宝,高兴的道:“多谢,我修好后定将奉还。”他紧紧抱着古琴告辞离去。
绿荷看院落内再无他人,一再多谢香玉提前来通报,忍不住哭了出来,道:“要不是小姐拼死护着我,姑爷肯定会一剑杀了我的。小姐,我们刚进府没几日,就得罪了姑爷和镇国夫人,以后该怎么办?”
凌霄拿了些碎银子打赏香玉,道:“没事了,你先退下歇息去吧。”
等香玉走后,关上房门,凌霄安慰绿荷道:“我也不知道,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今日好在镇国公没有偏袒南宫羽宏。你自小跟在我身边,虽是主仆但也情同姐妹,只要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凌霄帮绿荷擦了擦脸上的泪,她反正一定不会像娘亲那么怯弱,无论如何她在镇国公府内不会任由别人欺负。
南宫羽宏气呼呼的回到音雪的房内,音雪脸上还挂着泪,听说羽宏不但没能帮她出气,还挨了镇国公一巴掌,一时也不敢再丛恿羽宏帮她报仇了。
今夜羽宏到她房内,她特意命丫鬟把烛火比平日点得亮些,让羽宏注意到她红肿的两颊。
羽宏追问再三,她才委屈的哭哭啼啼,颠倒黑白的讲了自己被少夫人欺辱的经过。
没想到羽宏气得连寝衣都没换,就拔剑找顾凌霄算账去了。
她快步迎上脸色极差的羽宏,依在他怀中,楚楚可怜的道:“二爷,都是奴婢的错,明日一早就去给少夫人奉茶,赔礼道歉,只要她不再生气,让奴婢做什么都可以。”
“没这个必要!”羽宏一想到刚才想惩罚个丫鬟都没得逞,仍是一肚子的火。
“可是她才是你的正妻,奴婢只是个妾......”
羽宏抓着音雪的双肩,两眼冒火看着她道:“正妻又如何?她不过是本少爷讨厌的人,有我在你怕什么,我说没必要就没必要!”
音雪从未见过羽宏如此生气对她大吼,吓得不敢再出声,晶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羽宏也不想对音雪发火,可只要想起顾凌霄对他傲慢不屑的神情就控制不住,他怜惜的搂住音雪道:“放心,明早我带你一起去给娘请安,让府里的人都明白你才是爷的女人,量她以后不敢再欺负你。”
音雪在他怀里暗暗得意的一笑,若论讨男人的欢心,那个一脸严肃、一本正经的顾家大小姐绝对不是她的对手,想和她争宠,简直是做梦。
这一夜羽宏虽揽着音雪入眠,却梦见了顾凌霄穿得那件绣有鲜艳梅花的白色肚兜,还有她那双明媚而清澈的双眸。
翌日,天刚亮,顾凌霄带着绿荷候在镇国公和夫人住得大院内,等到镇国夫人起床,梳洗更衣妥当后,房内两个小丫鬟推开了房门。
她方才拿过一个婆子手中的茶盘,进去请安。
今日镇国公没去上朝,也在房内,见凌霄独自奉茶请安,眉头微微一皱,道:“怎么还是你一个人,宏儿呢?”
凌霄摇头道:“媳妇不知。”
镇国公正要派人去找,一个仆人匆匆进来禀报,“老爷、夫人,二少爷来了。”
话音刚落,南宫羽宏牵着音雪一起进来了,看上去郎才女貌,很似亲密。
镇国公面带怒气盯着他们,羽宏也没料到父亲未去上朝,竟也在房内,马上松开了音雪,站到镇国夫人跟前,痞笑道:“爹、娘,我今日起得早,和音雪一起来请安。”
镇国夫人看他脸上的红肿已消,根本没正眼瞧过凌霄,道:“难得我儿一片孝心。”
凌霄奉上茶水,一点也不在意,道:“爹、娘,请用茶,媳妇先退下了。”
“你先等等!”镇国公气得将茶水打翻,指着音雪道:“你就是宏儿新纳的妾,一点规矩都不懂,谁让你踏进这门的,来人!把她赶出府去!”
音雪吓得跪到地上,“奴婢不敢,请老爷息怒。”
“爹,你不能赶她走,她已经是我的人了。今日我带她来给你们请安,是想正式纳她为二房!”南宫羽宏说着瞟了顾凌霄一眼,她还是没有一丝的生气或妒忌,不禁莫名有点失落。
03
“胡闹!这种出身的女子连做你的侍妾都丢人,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休想纳她为二房!”镇国公大怒的冲羽宏吼道。
镇国夫人起身拉住镇国公的衣袖,劝道:“老爷不要再为这点小事动气了,宏儿要让音雪做二房确实不妥。可我看音雪长得还算整齐,人也伶俐,就留她在宏儿身边做个侍妾还说得过去。再说这种纳妾的小事何须老爷您亲自管,如今宏儿不是已经娶了凌霄,她是出自相府的大家闺秀,自然是大度明理的,想必也不会介意宏儿身边多几个姬妾之类的女子。”
“这个逆子都是你给惯出来的!”镇国公抽回衣袖,转身背对这些晚辈。
在外虽是号令千军万马的镇国公,在府内唯独拿自己的夫人没辙,不想因儿子的事惹夫人不高兴,懒得再管儿子纳妾的破事。
镇国夫人对羽宏眨了眨眼,佯装生气的推开他道:“还不快带着音雪出去,以后不要再惹你爹生气了。”
羽宏拉起音雪,还想与镇国公争辩,镇国夫人急着对他做了个不要再言的手势,直接将他们推了出去,“再要紧的事也要等你爹心情好时再谈。”
凌霄就像个外人,在看一场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戏,“媳妇先退下了。”
镇国公还是背对着她,挥了挥手,道:“唉,你要想办法让宏儿把心放在你身上,否则谁也帮不了你。”
“是啊。”镇国夫人看羽宏和音雪已相携的走出了院落,回头对凌霄道,“你虽有正妻的名分,但抓不住宏儿的心,脾气再大又有什么用。”
凌霄默然退了出去,她才不稀罕这般轻浮无耻男人的心,在这个府内有正妻的名分就足已,宁可寂寞到死,也不想要所谓夫君的宠爱。
“姑爷真过分,摆明了是在为那个贱人撑腰!小姐今日你不出手教训那个贱人,只怕她以后会更加恃宠而骄!”在回去的路上,绿荷一直愤愤不平。
凌霄跟她玩笑道:“还想教训她,你不怕南宫羽宏再提剑要打要杀的?”
“奴婢才不怕,为了小姐奴婢死也不怕!”绿荷一副誓死如归的样子。
凌霄笑了笑,淡淡的道:“算了,今日镇国公已出面训斥了音雪,想必以后她应该会收敛些的。”
绕过镇国公和夫人居住的前院,她们走到了府里东边的花园。经过一处水榭,停住了脚步,凌霄惊叹府内巧夺天工的布局,比起相府更大更气派。
一条溪流从东墙角引入府内的花园,蜿蜒流淌而过。
风和日煦,阳光明媚,凌霄望着溪水中的落花,恍觉已是五月暮春花谢时,犹记正月元宵街上五光十色的花灯,流光华彩中严景那清俊如远山的笑容。
“沁芳,等我,很快我就会回来找你的。”
诚然,她没告诉严景自己的真名,用了相府里一个丫鬟的名字,如同她对严景也是一无所知,可以证明他们曾相识过的唯有头上的白玉蝴蝶簪。
在灯火下是他亲手将白玉蝴蝶簪插入她的发中,顺势蜻蜓点水般的吻了下她的发髻。
一次偶然的短暂邂逅,严景温情的微笑,手心的温暖已深深印在了她的心中。
想来不过是有缘无份,在爹娘的安排下她必须得嫁人,嫁给一个从未见过,也不会喜欢的男人,永远不可能再等严景回来。
“狗男女,太欺负人了!”
听到绿荷咬牙切齿之声,凌霄醒过神来,侧目望去,羽宏和音雪正在不远处的石榴树下亲亲我我。
清风吹过,石榴树上落下的花瓣纷纷扬扬的飘了一地,音雪坐在雕花的石凳上,羽宏站在一旁轻轻的为她拂去发间的花瓣,她依在了羽宏的身上。
“郎才女貌,他们很般配,我们走吧。”凌霄收回目光,沿着流水走向西边自己住的紫竹院。
羽宏早就看到了她,注视着她的背影,很好奇顾相的嫡女理应是他的掌上明珠,为什么这个顾凌霄没有官家小姐的骄纵任性,倒是给人一种坚毅固执的感觉。
凌霄刚迈进紫竹院内,香玉笑嘻嘻的迎上她道:“少夫人,相府的家仆一早送来一封信。”
接过信,凌霄一看信封上的字迹是娘亲的,心内一暖,回到房内拆开一看,再坚强也忍不住眼眶湿润了。
几天前还在跟娘亲撒娇,一眨眼已为人妇,三月时她才刚过完十六岁的生辰,如今嫁到这陌生的镇国公府内,爹不疼娘不爱的,还要应付对她毫无怜惜、不讲道理的夫君,外加一个心机深沉的得宠小妾,她真得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要如何过下去?
绿荷给她倒里一杯茶,同样感到难受的问:“大夫人身体还好吗?在信里跟小姐说些什么,让小姐这么伤心?”
“娘说她身体还好,就是在信里问我怎么还不带着夫君一起回门,说是理应三日回门,为什么我迟迟未回相府一趟。”
绿荷心焦的道:“小姐嫁进来五日才见到姑爷的面,而且姑爷见到小姐跟见到仇人似的,这叫小姐怎么带着姑爷一起回门啊?可小姐要是不回门的话,大夫人会担心的。一直见不到小姐,大夫人茶饭不思的,病情就会时好时坏……”
“不行,我一定要让南宫羽宏陪我回一趟相府,否则我娘以为我过得不好,会很伤心的!”凌霄收起信道。
“可是姑爷他昨晚把剑都架到小姐脖子上了,他怎么会听小姐的,就算陪你去了,万一在大夫人面前给你难堪……”
“只要他愿意陪我回去一趟,不管他要杀我也好,要拿鞭子抽我也好,我都认了。走,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凌霄又急急忙忙的回到花园,一看石榴树下已没了羽宏和音雪的人影,找府里的仆人询问,方知羽宏已不在府内,说是宁王爷邀他去王府了,怕是要夜里才能回府。
别无他法,凌霄只有等他回府,吃过晚饭后,派香玉不断的去打听他回来没?
凌霄坐在院内独自下棋,等着香玉的消息,绿荷拿出一件薄斗蓬为她披上,道:“小姐,夜深了,还是早点歇息,明日再说,姑爷今夜也许留宿在宁王府了。”
“他今夜一定会回府的,新皇刚刚登基,他不该和宁王走得太近,就算他不明白其中道理,镇国公也会派人把他请回来的。”凌霄笃定的道。
她虽是相府里的大小姐,但绝不是那种养在深闺人未识的无知女子。
相府里的人都知道顾丞相对大夫人和大小姐一向冷漠,从来不闻不问,只宠爱二夫人和二夫人的子女。
所以从她懂事以后,和娘亲相依相伴,没得到过父爱。
正因为如此也没有那些繁文缛节的约束,她想做什么只要向娘撒娇,一般就算有点出格,娘亲也会默许。
未出嫁之前她偶尔会女扮男装溜出府,到街上逛逛,去京城里最有名的醉仙楼吃糕点、看皮影、听说书,对朝中的情况,天下大势略知一二。
先皇有两子,一个是刚登基不久的皇上,一个就是最得先皇喜爱的宁王。
皇上是已故皇后所出,又是长子理应继承皇位,可先皇却因为宠爱陈贵妃,不尊祖制一直不立太子,只封为景王。
把景王赶到京城外的皇陵,为已故皇后守灵。
封陈贵妃为继后,将宁王留在宫内亲自教养。
04
天下人都以为宁王日后会成为大兴王朝未来的皇上,可谁也没料到在皇上身染恶疾驾崩前下了密诏,将景王召回京城,还是把皇位传给了嫡长子。
新继位的景王追封了自己已故的母后为圣母皇太后,大度的也封了陈皇后为皇太后,没伤害自己的弟弟宁王一分一毫,只是让他搬出皇宫,住到宁王府中。
而当年先皇有立宁王为太子的心思时,几个反对的老臣中镇国公是最坚决的,甚至以死进谏。
在景王去皇陵前把自己年仅十二的大女儿南宫云燕许给了十四岁的景王为王妃,以防小人荒僻的皇陵范围内加害景王。
陈皇后这边为了拉拢镇国公,让先皇下旨命镇国公将与宁王年纪相当的儿子南宫羽宏送到宫中做宁王的伴读。
所以南宫羽宏同宁王有同窗之谊,关系自然不一般。
现如今景王一登基,镇国公身份就变得十分微妙,一边是已成为皇后的女儿,一边是曾做过宁王伴读的儿子。
这也是她爹利用她跟镇国公联姻的原因,只要攀上镇国公这个亲家,不管以后局势往哪边倒,他们顾家也不会有事。
凌霄感到镇国公即便是朝廷中权势最盛的重臣,但要掌握皇上和宁王之间的平衡也不容易,稍有不慎就会招来祸事。
皇家的权利纷争向来是风云莫测的,伴君如伴虎,镇国公战功赫赫,手握重兵,可毕竟只是臣子,因此他现在肯定是不会允许南宫羽宏和宁王来往过密。
绿荷想不明白凌霄话中的深意,正愁找不出什么理由说服凌霄回房歇息,只见香玉回来了,面带喜色的回禀道:“少夫人,二少爷回府了。”
凌霄站了起来,问:“他现在人在哪里?”
香玉变得支支吾吾的道:“去净园歇息了。”
成亲后,南宫羽宏本该和凌霄一起住在紫竹院。
但在凌霄嫁进来之前,南宫羽宏就瞒着镇国公腾空了紫竹院,派人收拾好净园,搬进了出去,成亲那日也将音雪迎入了净园。
“去净园的路如何走,你带我去。”凌霄已等了一日,心急的道。
香玉为难的道:“少夫人,可是那里还住着二少爷的妾......”
“我有急事要找他商量,管不得这些了,你快带路。”凌霄说着,绿荷已提着两个灯笼走到了前面,拿了一个给香玉,也道,“香玉妹妹,你只管带少夫人去就是,不用担心其他的。”
香玉只好在前面带路,凌霄和绿荷跟在后面。
净园是府内最偏僻的一处院落,本是府内需要做法事或祈福时,请一些和尚尼姑入府所暂住之处,但一直没有人住过。
虽说镇国夫人信佛,可镇国公对神佛鬼神之说都不信,一般不喜欢太多人在府内搞些神神鬼鬼的仪式,所有镇国夫人一年之中只请几次京郊庙里的尼姑来府内住上几日,陪她诵经,每次来的尼姑最多仅两人,住在大院的厢房就可以了,这净园便一直荒废着。
南宫羽宏搬过去住不过十日,通往那里路还都是杂草丛生。
“你带我们去什么鬼地方,连条清整路都没有。”绿荷看两边都是黑漆漆的,也不像她们住得西边规整,又总有仆人在巡夜,只觉渗得慌。
香玉晚上也很少走这里,也有点怕,道:“净园是府内最荒得地方,二少爷刚住过来,也没命人修整这路,绿荷姐姐,少夫人小心点。”
“看来他对我还真是避之不及,竟躲到如此偏僻的地方快活。”凌霄自嘲道。
绿荷、香玉不再做声了,心中都戚戚的,为凌霄惋惜,也不知道二少爷心里是怎么想得。
到了净园门口,倒是有两个仆人守着,一看是少夫人,想要进去通报。
凌霄只怕羽宏不想见她,叫住仆人道:“不用通报,你们都在外面候着,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少夫人,只怕都这个时候了,二少爷已歇了……”
“灯不是还亮着,肯定还没歇下,我看来得正是时候。”凌霄不理会仆人的阻拦,走了进去,不等房门口的小丫鬟出声,她就用力推开了门。
南宫羽宏慵懒的披着寝衣,赤着脚,音雪正将一盆热水端到他的脚边,跪在地上把他的脚抱在怀中,准备放入水中。
门突然开了,顾凌霄就站在门口,让他们都诧异的呆住了。
凌霄镇定的看着这一幕,比她想象中会看到的场景要好很多。
“你来干什么?”南宫羽宏从音雪怀中抽回脚,光脚踩在地上,戒备的盯着她,想她会不会是因为妒忌,找过来发疯的。
凌霄走到他跟前,直接挑明了道:“按规矩成亲后第三日是回门之日,如今已过了六日,你明日就要陪我回相府一趟。”
羽宏不耐烦的道:“又是规矩,果然是那个虚伪老夫子的女儿,整天的这规矩那规矩,你哪里来得这么多规矩?”
凌霄不管他是什么表情,一想到会日夜担心的娘亲,就一定要让他陪自己回去一趟,道:“这又不是我订得,这是世人皆知的风俗,自古以来……”
“自古以来成亲后都是第三日回门对不对?自古以来君是君,臣是臣;自古以来父是父,子是子;自古以来妻是妻,妾是妾;自古以来长幼有序、尊卑有别……还有什么自古以来的规矩你倒是今儿都给我说全了!”羽宏厌恶的道。
凌霄不咸不淡的道:“原来你是知道规矩的,既然知道我也不用多说了,明日就跟我回相府一趟。”
她时刻都能保持淡定,让羽宏深感到挫败,“顾凌霄,爷今儿告诉你,我南宫羽宏最讨厌的就是这些所谓的规矩,本少爷偏偏不按规矩来,你能拿我奈何?”
“你到底要怎么样,明日才肯陪我回去一趟?”
羽宏忽然嘴角上扬,邪邪地笑了,悠悠地道:“你求求我,也许我会答应你的。”
凌霄转向音雪,冷着脸道:“你下去。”她可以求他,但不能在一个妾的面前,她希望自己就算求他也能保留点尊严。
“二爷。”音雪看似柔弱的向羽宏撒娇,道,“这可是奴婢的住处。”
“你下去吧,过会等爷叫你再进来。”
凌霄没想到这次他会给她留下点颜面,看音雪心不甘情不愿的出去后,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了,她才道:“算是我求你。”
羽宏也没料到她会这么爽快的求人,笑得更顽劣,道:“本少爷不接受口头上的乞求,过来伺候本少爷洗脚。”
凌霄没有丝毫犹豫地蹲了下来,把他的双脚轻轻放进温热的水中,用纤细如白玉的手慢慢揉搓他的双脚。
羽宏低下头望着她此刻恭顺的模样,乌黑的发髻上只插着一支白玉蝴蝶簪,颈子上柔美的曲线延伸到衣领内,令人遐想。
他禁不住伸出手,指尖触碰了一下她的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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