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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追忆我的恩师谭仁昌

      我的恩师谭仁昌主任是新疆著名的眼科专家,他毕业于山东医学院,1955年分配来疆,从此将毕生精力奉献给为之奋斗的边疆医学事业。他工作态度严谨,一丝不苟,为人随和低调。1982年,我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人民医院进修学习,跟从恩师一年时间,不但学习到精湛的医术,更学会了如何做一名受人爱戴的好医生。转眼几十年过去了,恩师于几年前离开了我们,但他对我的教诲终身难忘,他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为缅怀恩师,在此将进修期间我与恩师的一些小故事分享给大家。




一份写了五遍的病历

至今我清楚地记得进修第一天与谭主任见面的情景, “张医生,你先去病房看看吧。”刚跨进主任办公室,谭主任就操着浓浓的山东口音不紧不慢地对我说。

随后他又指了指席时华医生对我说:“这是席医生,由她带你学习。”

“给他找个病人,让他写份完整病历给我看看!”接着,他转身交待完席医生,就忙着去了病房。

“你们基层医院写病历吗?”席医生问我。

“只写简单的阳性病历,没写过大病历。”

“24床是个白内障患者,病情比较简单,你就写他吧,”想了想,她又接着说:“你这几天先把写病历这关过了,谭主任可严格了。”

我牢记着席医生的提醒,找到24床,仔仔细细询问了病人的情况,绞尽脑汗,涂涂改改,用了大半天的时间终于写出了一份自认为不错的“大病历”。

第二天一上班,我毕恭毕敬把病历递给谭主任。谭主任接过病历,顺手拿起一支钢笔,边看边在上面圈圈点点做着标记。站在旁边的我,瞄了一眼,发现病历的空白处几乎被填满了。

“这病历写的不完整,阳性病历也不够。看来你的基本功还不扎实。”看完后,谭主任抬起头毫不留情地对我说,“完整病历应该包括九大系统回顾才行。另外,每页病历首先要写上床号、住院号,不然来阵风把病历吹散了,岂不麻烦?”

“哪阵风会这么准,专吹我的病历?!”我在心里犯着嘀咕。

“带书了吗?”

"带了,带了本教科书。"我赶紧回答。

“我这还有本书,你拿去看看,做个参照,按我的标记改过来,”谭主任随手递给我一本书,“对了,不允许再出现错别字,语言也要准确流利。”

我接过这本《临床病历书写》书籍,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儿,拿起书闪身出了办公室。时年,我在昭苏县医院上班,医院五官科就我和护士俩人,工作不算忙,平时查房写的病历,基本没其他人看,只要我自己能看明白就可以了,因此也就没拿写病历当回事,向来都马马虎虎,现在突然被要求写份完整的病历,真感觉有点束手无策。

 回到宿舍,我赶紧掏出谭主任给我的书,又翻出压在箱底的教科书,把谭主任修改过的病历摊在桌子上,仔细对照,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按谭主任的要求把病历重新进行了梳理,心想这次应该可以交差了。

谭主任看过后,又拿出笔在病历上逐一改动,然后抬头对我说:“现病史要围着主诉写,和主诉没关系的话不要写的太啰嗦,完整病历需要写的简明、扼要、准确,不能狗拉羊肠子。既往史也不行,你还要再多花点心思,研究下怎么写吧。”我原本兴冲冲的心情感觉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

第三次上交,谭主任看了一眼后对我说:“走,我们去看看病人”。看病人时谭主任什么话也没说,回到办公室后才对我说:“写病历要真实,不能胡编乱写,你的检查与病人不符,重新检查,重新写!”就这样,我的第三遍病历又被无情地打了回来。

第四遍也没通过,原因是语言措辞不准确,标点符号用法不对。

第五遍时,谭主任拿起笔,停顿了一会儿,又将笔重新放下,说:“好吧,就这样吧。”

我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般。但我心里清楚,离主任的要求还有一定的差距。

进修的第一周,我除了查房,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份修改过五次的病历。通过这份病历,让我深切地体会到谭主任对工作的一丝不苟,对学生的严苛,也从另一个侧面体会到他治学态度的严谨。

从此,我写病历的水平有了质的飞跃。1988年调任伊犁州新华医院眼科的第三天,医务科命我写一份完整病历交给儿科主任李萍(她曾是60年代上海医学院儿科专业毕业生)审查。李主任阅后只批复了五个字“可以,真不错。”

睡在了温暖的手推车上

病历这关通过后,我就可以参加科里的诊疗工作。跟着我的带教老师席时华医生,每天进行查房、检查病人、手术、换药,当然最多的还是书写病历。有了第一份完整病历的磨炼,再写阳性病历我就不再发怵,而且越写越好,感觉得心应手。

科里的刘焕章、刘淑芳、郭洪昌和布卫医生得知我来自昭苏县医院,都对我关照有加,当收治到特殊、疑难患者时,他们都主动联系我与他们一起参与诊断,而且给我做详细的讲解,使我的专业诊疗水平在短期内得到很大的提升,同时也让我感受到眼科这个大家庭的温暖。

进修期间,谭主任亲自给我们讲课,他先排出每周的授课表,并严格按课表进度进行授课,从未缺课,如遇特殊情况不能讲课,也会事先通知我们,第二天再及时补上。

谭主任根据我们的水平,因材施教,围绕眼球的生理解剖,对眼球的正常值等专业课程讲得细致入微,使我们的基础知识打得坚实、牢固。

他还提倡我们多看书,要求我们每本教科书至少要看四五遍,他说只有这样才能记牢内容。

查房时,谭主任会时不时对我们进行提问,这就要求我们对每位患者的病情了如指掌。待我们介绍完患者病情后,他再检查,核对我们写的病历材料。时间久了,我们就养成了认真检查病人,仔细书写病历的习惯,而且这样的工作习惯我一直保持到现在。

入冬后,我被安置到三屯碑居住。宿舍是平房,冬天没暖气,需要自己生炉子,由于经常领不到煤,有时不得不在“冰窟窿”里过夜。每天为了多挤出点时间学习,晚饭后,我就呆在科室里看书,如果来了急诊,就主动加入抢救病人,有时,就会错过最后一趟公交车,而不得不走好几公里的夜路回去。时间久了,我索性住在科里,这样学习看书的时间更多了,经常会遇到急诊患者,学习的机会自然也多,一举多得。当时,科里有一个接送病人手术的手推车,12点后就被我推到暗室暖气包旁,放几本书在上面做枕头,和衣而睡,感觉比宿舍暖和多了。

不知怎么,没几周,这种情况就被主任知道了。谭主任悄悄对我说:“小张,住三屯碑不方便,你还是住科里吧,注意安全!”以往住科里,我还得偷偷摸摸,生怕别人发现,这下可好,有了谭主任的“尚方宝剑”,自己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住在科里了。这样一来,值班医生也很高兴,处理病人时又多了一位助手。

于是我从朋友家借来毛毯、枕头等用品,舒舒服服在手推车上睡了三个月。

经历了几个月的夜读,我感觉学术专业方面长进不少,仅学习笔记就记满了厚厚的四本,为我今后业务开展夯实了基础。


“偷”走了恩师的家伙什儿

谭主任生活上十分节俭,他不但在思想上教育我们,在生活细节上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们。

记得有年夏天,谭主任穿了一双皮凉鞋出现在办公室,这双鞋明显比他的脚大一码,我对谭主任说:“你穿着谁的鞋?也太大了!”谭主任笑着说:“自己买的,已穿了三四年了,也习惯了,越穿越舒服了,就这样穿吧。”我打趣地说:“谭主任你人没到,脚先到了”,谭主任也诙谐地来了句:“万里长征始于足下,可能就这意思吧。”

我进修结束后回到昭苏县医院。翌年,谭主任和郭洪昌等医生来我县进行哈萨克族眼病普查。谭主任走进科室时,一眼就看到放在办公桌上的遮眼板,那是我进修快结束时“偷”主任的,是当时医院用铁皮做的。我一下不好意思起来,抱歉的对谭主任说:“这是偷了你们的。”谭主任拿起遮眼板端详了好半天幽默地说了一句:“唉!听别人说,十个进修的九个贼,剩下一个不是贼,还把器械摸了好几回,看来基层医院更需要这些东西啊!”


恩师的“不讲究”

我调任伊犁州新华医院之后,两次邀请谭主任来院坐诊讲学。由于谭主任右膝骨性关节炎,走路有些不方便,我们便邀请他老伴一起来,想着有个照应。我们就安排他们住在离医院较近的小宾馆里,事后我们去结账时才发现,在20多天时间里他们的吃住总共花费不到1000元,午饭时他们也仅吃两三道素菜,荤腥基本上没沾过。我嗔怪谭主任为啥这样亏待自己,谭主任安慰道:“我们老了吃不动了,给医院能省则省吧!”。

去西藏阿里巡回医疗那年,有一天病人家属牵来一匹马,准备带着谭主任出诊。正要上马时,主任发现马鞍子上、马背上,甚至马鬃上,马身上都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虱子,用笤帚一扫,虱子扑簌簌地掉落一地,由于心里牵挂着救人,谭主任也顾不了太多,跃身上马,疾驰而去……

我的恩师就是这样一位对吃、穿不讲究,平时一身白大褂在他眼里就是 “时装”;骑着满身虱子的马去出诊,他同样也不讲究。可唯一能让他讲究起来,就是他的病人,当他听到有急诊需要出诊时,已顾不上考虑其它问题,当时的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治病救人,其它的一切已被他置之度外……

每每在夜深人静时,回想起当年与恩师相处的点点滴滴,我都会鼻子发酸。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与恩师相识已近四十年,恩师对我的影响不仅在他精湛的医术上,还在他为人处事的高尚品格上。恩师谭主任虽然走了,但他那严谨的治学态度和崇高的人格将永世长存!


文/伊犁州新华医院眼科   张光辉

编排/王黎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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