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朗征文｜光与声的联想

第二届沁朗杯全国青年文学有奖征文

初选优秀作品选登

一般来说，当我们开始对光的世界渐趋绝缘的时候，对音的世界是极其敏感而强烈的。盲人的眼睛是看不见世界的，他们只能听，只能嗅，只能触摸，只能想象。我不是盲人，但我是近视眼，摘下眼镜，我对于光的世界已经看不清了，我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物体的大概轮廓，我只能借助眼镜观看这个世界，因为光和影的聚焦在我的视网膜之前，眼镜将这个聚焦点移动反射在我的眼睛里，我算是能看清了，而我的眼只能看见世界的一小块。

后来我明白世界不单单是属于眼睛的，还属于耳朵，鼻子，手，大脑。最主要的还是心灵，因为所有的信息和感觉都要传输给心灵的，然后心灵再孕育另外一种情感来反馈给这个世界。我们总是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但是当上天将这扇公认的窗户关闭的时候，它总会仁慈地给我们开启另外一扇窗，透过另外一扇窗，可以看到更美的风景，带来不一样的心灵体验。

我是戴眼镜的能看清世界的光和影的人，但是我也能深刻体会到那些看不见白天的人，深知他们的心底对于光的向往是有多么强烈。总觉得世人都会有这样一种感觉，特别是当你失去某样东西的时候，你对这样东西是极为敏感的。不说光和影的世界，就说我曾经的一段经历，我这样的感觉有极为深刻而痛苦的体验。曾经我的脸上患有严重的过敏症，心里越急，脸上的症状越厉害，跑了很多医院都没有治好，四个月时间躲在家里不敢出去见人。那时候，我对别人脸上的皮肤特别关注，时常在想为什么他们有如此好的皮肤，什么时候我才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所以我特别能理解那种因生理缺陷而导致心灵缺陷而产生的那种强烈的渴求，就好像渴望一次重生一样。但是正是因为有了缺陷才是更多的人打开了另外一个生命的出口，那里蕴藏着巨大的能量。

在听《春之海》和《落叶之舞》的时候，我想起了日本的一位著名作曲家宫城道雄，7岁时失明，在他的世界里，声音是极其亲切而敏感的。在回忆录《音的世界》他曾这样写过：失去光之后，在我的面前展现了无限复杂的音的世界，充分补偿了我因为不能接触颜色而造成的孤寂。他喜欢声音，风声、松涛声、风卷枯叶声、风摆垂柳声、短竹的萧萧声、海啸声，瀑布声，小河流水声，峡谷里淙淙的溪流声，水车徐缓的转动声、檐头滴答的雨滴声，一切的声音都具有颜色和形态的，似乎是一个细小而独特的灵魂。宫城道雄把声音当成了生命的另外一个出口，通过这个出口，他看到了另外的一个世界，那里有无数动人的惊奇和美丽。

我也是一个喜欢声音的人，喜欢聆听各种各样美妙的声音，但是我仅仅用这些美妙的声音来陶冶性情，来抚平我内心的浮躁，填补我心灵创伤而出现的裂口，喜怒哀怨在大自然天籁的声音的荡涤中渐渐回归于平稳和安宁。我始终没能把声音作为我生命的出口，因为我的生命中有太多的出口，所以任何一个出口都不能成为真正的出口。我用眼睛观看色彩，用耳朵聆听声音，用手触摸实物，我的脚踩着大地，我行走在这个世界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我的身上有太多的出口去感受这个世界的动与静，却往往因为不是那份强烈的渴求而疏忽，不能深深的体会一草一木的萌生，一花一鸟的呼吸。如果说当我在树林里穿行一个小时，什么都没有看到，这是有可能的。在绝大多数人的世界里，这也是绝对有可能的，但是在海伦凯乐的世界里，这是完全难以想象的。她说过一个不能用眼睛观看的人，仅凭触觉就能发现上百种使她感兴趣的东西、有视觉的人。她用双手亲切地抚摸一株桦树光滑的外皮，抚摸着树枝，满怀希望地寻找春天的蓓蕾。她能感觉到一朵花可爱而柔润的机理，发现它那不平常的卷曲，偶然还能感觉到小鸟在音律丰满的歌声中欢快地跳跃。是啊，正是因为缺陷而挑动了那条最为敏感的神经。我们作为正常人，眼睛不久便习惯了周围事物的常规，实际上仅仅注意令人惊奇的和壮观的事物。我们把最小最美丽的细节忽略了。这不就是拥有了却不知道怎样好好珍惜的悲哀吗？这也不就是人性的一部分缺陷吗？

身体的缺陷没有办法补足的时候，可以在心灵上补足。而心灵上出现缺陷的时候，是很难补足的。除非让灵魂得到重新的洗礼，开始新的生命姿态。我们总以丰功伟绩，功成名就来评定人生的瑰丽与传奇，总是以为位高权重，就可以傲世一切，殊不知生命最好的姿态在于能像一片阳光下的绿叶一样舒展，看着光线在叶脉山跳动，感受着雨水在绿叶素上亲吻，听星星歌唱，看月亮舞蹈。可是一场狂风过去，有绿叶凋落了，于是剩下的绿叶开始沉默了。

一首《寂静之声》在我的耳根回想，周围的一切也安静了，心灵跟着也安宁了。在一个无声的世界里倾听有声中的宁静。摘下眼镜，让眼前清晰的一切渐入模糊，眼睛与世界之间没有了阻隔，也许这才是真实的世界。在被音的细雨淋湿的心灵深处，看到了无数的细雨落进了沉默的枯井中，能感觉它们的掉落，却因为太深而听不到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