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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朗征文|远行纪念日

第二届沁朗杯全国青年文学有奖征文

初选优秀作品选登


当我意识到,时间停止流逝时,大概是在夜晚十一点。

台灯的光,猛然有些晃眼,桌上的纸,白得令人眩晕。卫生间传来滴水的声音。门外过道,脚步凝滞的晚归人。

这个城市的夜太深。深得除了这些声音或画面,我几乎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像一团蚀旧的空气,久久地在这众多发光体环绕的囚笼中徘徊……我的影子呢?是否被早已铸成一道墙,嵌进了这个城市深深的阴翳?

房间的地面被我铺满地毯,尽管如此,踩上去仍会产生一种更坚硬的柔软。

有时坐上去我膝盖会泛酸,有时躺着我的背也要疼,有时即使静静立在墙边,什么也不去干,就这么死死地盯着满地如同野兽般微隆的脊背,我的眼睛便会随着毯沿分裂、直至弥散……我忽然丢失了一种感觉。

但好在眼尚能视耳尚能闻,鼻舌口余者在其位完好无损。五色总令人目盲,五感好歹不能丢,我搓着脸沉重地松了一口气。

可这样的滋味实在叫人难受。

好比大早上清醒过来,忽然罹感一种莫名的深深的心悸,像是北方帝都天空的雾霾,久久盘桓在小民心间,模糊、沉重却又具体可感。然而未及细细品味,生活的轮轨就如同厨房彼此冲杀的锅碗瓢盆,从不会为谁而停战。它滚滚碾过红尘碾过花碾过屎也必将碾过你。很快,注意力又重新被那些龃龉小事吸引过去。可是,这样就真的能结束么?

不。随鲸潜入海,健忘的海平面,终究,还是会再次浮现那道熟悉的身影。

于我而言,这种感觉也仅仅只能称得上迫近。毕竟不同于大多数人,那个身影,自始至终都是清晰的。他的轮廓,他的碎片,他的摇摇晃晃动荡不安的一生。尽管在去年这个时候,有人曾在梦中的床沿偷偷纵身一跃,灵魂便轻悄悄地离开了这个世界,这极符合他的性情,也符合某种仪式的逻辑,但这场事件终究不幸被我目睹。

换句人可以听懂的话:我目睹了一场死亡,近在咫尺。

倘若眼泪可以代表最深沉的忧伤,我曾一万次接近它们。

向来暴雨之于沙漠,如是泪水之于我。我绝想不到有一天这场暴雨能彻底摧毁沙漠的巨堤,连同悲伤都卷席一空。让整个世界化为一片狼藉。甚至后来我常常失语,独坐在废墟中央,望着头顶那片深不见底的夜空,绝望地想,这个世界是否是被人遗弃的世界?星星们总是高高在上,月亮和太阳时隐时现,那些远走的人们,是否在这里呆腻了,呆烦了,所以要留下这些个伤心的灯火,和这孤单单的人间?

至今一年有余。离开不复知道,但留下的确实谈不上过得多好。再后来,对于那个人,我们似乎总是遗忘多过伤感,但好在多不过思念。有时候我甚至可以很轻易地提起他,尽管视音那头隐隐又传来啜泣声。有时候我可以很长时间都不去想,只偶尔在夜深人静,疲倦与我一同倒在床上,那股悲伤便无可抑制地从四围漫溯过来,淹过我的胸腔,一浪接着一浪。

有人遭过真正的心疼吗?没有就算了……有的话用手摁紧就不疼了。真的。

再过一天,就是他远行的纪念日,庆祝他啊登上火星——反正随便什么星都好,称荧惑也可以。反正他在的时候对那里一直都很好奇。反正我们暂时也去不到。反正也没什么好反正的。这场充满了诀别意味的远行,像极了一个喝醉酒了的诗人,骂骂咧咧地走向比昏暗更昏暗的陋巷深处,带着一丝丝绝不回头的干脆意味。

干脆得叫人咬牙切齿,干脆得想叫人流泪。

我忽然省悟一句在网上流传很广的话:许多人你其实已经见过今生的最后一面。

可为何,我独独更愿意相信童话?

也许是寄望它并不残忍。也许,是因为它总是如此地想让人们相信:那个逝者的世界……终归是更美好的吧?不然他们怎么会不回来呢。

“被抛弃也好,没有被抛弃也好。都好。只要你过得好就好。

我忍住不想你了,爷爷。”

作者:湖北黄冈蕲春县/熊锋


以上作品为第二届“沁朗杯”全国青年文学奖初选优秀作品,近期将进行大众评审和评委打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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