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亨德里克·舍恩很可能成为新一届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
这位德国科学家从小就被誉为神童。他仅用5年时间就取得了德国相当于本科和硕士学位的文凭。博士研究生毕业后,他又加入了美国的贝尔实验室。在这个诞生了6位诺贝尔奖得主的研究机构里,舍恩很快以“论文生产车间主任”的名号成为学术新星。
仅仅是2001年,他就创造了平均每8天发表一篇论文的纪录,其中分别有4篇是发表在《科学》和《自然》上,而且全部是第一作者。舍恩这个“平均每两个月就能开拓出一个新领域”的传奇人物,也因此得名“爱因斯坦二世”和“物理学界的伍兹”。
一年后,舍恩再度成为热门话题。不过,这次不是因为科学发现,而是丑闻的败露。一个独立的调查委员会发现,舍恩共有16项学术不端行为,包括蓄意捏造数据等。
所谓的物理天才竟然是造假狂人——这个丑闻不仅令舍恩本人身败名裂,就连他的东家贝尔实验室也卷入其中。
为什么一个年轻人能够愚弄整个科学界?为什么顶级学术期刊也能让舍恩蒙混过关?物理科学是所谓的精确科学,按说应该没那么好糊弄,舍恩是如何得逞的?带着这些疑问,美国记者瑞驰采访了126位科学家和期刊编辑,历时7年写成了《科学之妖——如何掀起物理学最大造假飓风》这本书。
学术造假可以追溯到科学的起源时期,但学术不端行为的概念是近年来才被提出的。1999年,美国率先将学术不端行为定义为“蓄意、明知故犯或罔顾后果地捏造、篡改或剽窃数据或文本”。
而1986年的“巴尔的摩事件”堪称美国科学史上影响最大的学术不端事件,起因是诺贝尔奖得主巴尔的摩与一名合作者发表的论文,被人怀疑实验数据造假。为此,美国卫生与人类服务部成立了专门处理学术不端行为的办公室。
瑞驰认为,经历了这次事件后,科学家认为揭发他人造假可能冤枉清白的科学家,也可能引发政治干预伤及其他科学家,从而认为公开揭发学术造假既有风险,又可能违背科学伦理。再加上忌讳牵连学术造假的历史渊源,他们更不愿公开怀疑和揭露他人学术造假了,而这正是舍恩学术造假迟迟不能暴露的原因之一。
舍恩的研究领域是凝聚态物理和纳米技术。他宣称能够让有机分子具有高温超导性,还能够研制成有机单分子层晶体管。这些结果如果是真的,足以获得诺贝尔奖。全世界有上百个实验室都试图重复其结果,或者在这个结果的基础上做进一步研究,但是没有人能够重复出来。同时,起初也没有人站出来公开质疑。
瑞驰写道:“在舍恩丑闻上,科学做对了,但并不是它本身,而仅仅是几名科学家做对了。上百家实验室进行复制,无数的怀疑声音出现,但只有几名研究者真正将怀疑变成喝倒彩的口哨。”
那些躲在幕后的科学家,可能并不完全是怯懦。瑞驰分析说,科学界有个广为认同的假设,即科学是自我纠错的过程,将来的研究会解决任何存在争议的问题。这也意味着假如某研究人员撒谎最终一定会被揭发。而对新的学术观点过多地泼冷水,并不利于学术创新的展开。因此,学术期刊对待新观点会比较宽容,许多科学家也不愿公开宣称他人造假,更多地依赖于这种自我纠错机制。
最终,舍恩不但被贝尔实验室开除,连他的博士学位也被康斯坦茨大学撤销。后来,《科学》杂志报道此事时,将舍恩比作希腊神话中的伊卡利斯。传说中,伊卡利斯为了和父亲逃出囚禁他们的小岛,用蜡制成翅膀粘在身上飞了起来。兴奋过头的伊卡利斯不顾父亲再三警告,飞得离太阳过近,结果被阳光烤化蜡翅,一头栽进了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