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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医疗保障服务,我和心理康复科的副护士长分在一组。

上午的时候,她接到一个电话,差不多说了近20分钟。电话结束后,她的眼底氤氲着一缕缕的潮气,眼圈儿红了又红,还有极力压抑的愤慨。

“科室的病人,真无奈。”她甩甩头发,像要把烦恼甩掉。

她说,一周前,一名精神分裂症的患者被家属用五花大绑送到了他们病区。按照常规,他们给病人检查了衣物以及随身携带的物品(心理康复科所有入院病人都要接受常规检查,消除危险隐患。因为一把小刀、一颗石子,都会成为病人在疾病发作中伤害自己或其他人的危险物品。)。可是一周后的今天,病人家属再来医院时,一口咬定病人入院时口袋里装了4000元钱,逼问医护人员:病人的4000元钱哪去了?

“哪去了?检查病人时,家属和几个医护人员都在场,根本没有什么钱,他们把病人放在医院一周,然后又来要4000元钱。讹诈吗?……”她愤愤地说着。因为委屈,因为生气,她的眼睛又开始泛红。

“这样的病人,以后可以拒收入院。”我安慰她。她长叹一声,没再言语。我看了看她,作为同行,我深深地体味到她此时的五味杂陈。安慰,早已苍白无力。


我经历过患者去世后,为了多拿患者一个月的退休金,让我们的大夫把死亡日期从31号改到下个月的1号。大夫拒绝后,患者家属立马翻脸,百般挑剔,吹毛求疵,用放大镜找大夫护士的各种不当,大有将医护人员置于死地而后快的阵势。我还经历过因为大夫如实写了患者的既往病史,保险公司拒绝理赔后,患者要对大夫大打出手的情形……如此种种。但是,我看见的是,我们的医护人员将屈辱生生咽下去,抬起头,依然走向他的病人。

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

护士长苦笑一下,我们面对面坐着,昨天的香蕉放在桌子上,外皮已开始泛黑,我起身,把香蕉丢进垃圾桶。

“别丢!”她以极快的速度抓住即将丢进垃圾桶的香蕉:“看,只是外皮黑了一点,还可以吃的,带回去给我们科的病人吃。”她利落地把香蕉装进塑料袋里,小心翼翼地放在一边,像一个母亲为孩子打理物品。“给那个跟你们要4000块钱的病人吃?”我打趣她。她笑了,温暖的笑容包容了一切。她说,因为疾病的特殊性,他们科里的病人,大部分家境贫困,或者被家人冷落。每人每天只有15元的生活费,水果是家属自己送,很多病人的家属是不会给他们送水果的。每当有多余的水果,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拿回去给她的病人们。

“我们科的人都这样。”她说,科里年轻的小郭大夫,去他们科室二年,妻子说郭大夫自从到了心康科,真是会过日子了。家里不吃的饭菜,全被小郭打包给了病人。几个月前,郭大夫被一个病人打成鼻骨粉碎性骨折。病床上的郭大夫把朋友带去的水果托妻子送去了心康科。

她还说,有一次参加同事婚宴,她和其他护士把好几桌的剩菜打包回来,手都被勒疼了。看着病人开心吃着她们带回的饭菜,她们的心里塞着满满的幸福感。“我们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自己的病人一天天好起来。你也是,所有医护人员都是,你说呢?”她望向我,温和地笑,眼神却是坚定的。

和她在一起的两天,她絮叨最多的,不是她的儿子和丈夫,不是父母,是她的病人。吃饭时,她说,这么多的菜,如果我们的病号来,肯定会全吃光。散步时,她说,我们的病人什么时候能够好起来,也在操场上散散步。甚至我在开处方时,她也说:我们有个病人,还会写书法呢!……

医疗服务结束的时候,她拎着急救箱,还有她的大包小包,手上,还有那些香蕉和苹果。她时不时停下来,歇息一下,调整一下手里晃来晃去的的水果。

“那个跟你们要4000块钱的病人还住在科里?”我问她。

“当然了!他最喜欢吃香蕉。”她晃动着手里的香蕉。

“我帮你拿。”我腾出一只手,接过她递来的水果袋子。

她又笑了,早春的太阳照在她身上,亮亮的,暖暖的,照着她美好的笑容。

——还有她美好的情怀。

——所有医护人员的美好情怀。


呵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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