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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客》深度长文:兴自硅谷的抗衰老浪潮

衰老与抗衰老,一个永恒的话题!


随着科学的进步,这股抗衰老的浪潮愈演愈烈,人类似乎看到了更多的可能性——“衰老从生命的终结和社会问题,慢慢变成了一个或许能被避免,或者大大延缓的过程。”近期,《纽约客》的资深作者Tad Friend先生撰写长文《SILICON VALLEY'S QUEST TO LIVE FOREVER》,以广阔的视角与翔实的案例,为我们描绘出了当下在硅谷兴起的抗衰老浪潮。(点击文末“阅读原文”,即可访问《纽约客》英文全文)


特别值得关注的是,文中提及的当下风头正健的抗衰老领域初创新锐Nathaniel David博士和他创办的UNITY Biotechnology,正是亚盛医药的合作伙伴。


去年4月亚盛医药和UNITY Biotechnology宣布在全球范围内共同合作开发新型基于清除衰老细胞的抗衰老治疗药物“Senolytic Therapies”并计划在中国成立一家合资公司。这也意味着亚盛医药成功进驻抗衰老研发领域,将有力推动抗衰老疾病治疗、健康水平改善的实质性进展。(详情可见:亚盛医药与UNITY联手开启人类抗衰老终极密码研究


未来已来。特转发来自药明康德的翻译报道,共同感受兴自硅谷的抗衰老浪潮!


亚盛医药董事长杨大俊博士(左五)及团队、亚盛医药董事吕大忠先生(左四)与UNITY创始人、总裁Nathaniel David博士(右四)、UNITY首席执行官Keith R. Leonard Jr.(右三)合影



—1—


一个怡人的三月夜晚,94岁高龄的美国剧作家Norman Lear先生的客厅里坐满了一群知名的科学家、企业家、好莱坞明星以及风险投资人。他们齐聚一堂,急于分享关于长寿的奥秘。一名客人问,谁想要健康地活到200岁,几乎所有人都举起了手。


在自由提问环节,一名好莱坞女星问诺贝尔奖得主Elizabeth Blackburn博士:“我听说一种叫做谷胱甘肽的分子对细胞的健康有益,是这样吗?”谷胱甘肽是一种强效抗氧化剂,能对细胞与线粒体起到保护的作用,因此在好莱坞也被称为“上帝分子”。但过多的谷胱甘肽会抑制一系列身体修复的过程,导致肝脏和肾脏的问题,甚至造成致命的皮肤脱落。面对这个问题,Blackburn博士礼貌地回答说,多样而健康的饮食最合适。要解决变老的难题,单是一个分子是不足以成为答案的。


这是美国国家医学院(National Academy of Medicine)健康长寿大挑战”项目的一场晚宴,该项目将投入2500万美元,用来资助抗衰老领域的突破研究。许多人相信,人类衰老的答案,甚至是解决衰老的方案,都已在不远方。美国国家医学院院长Victor Dzau博士起立向在场的多名科学家致谢。他们研究项目涵盖能调控衰老的酶、令狗长寿的基因、年轻小鼠的血液让年老的小鼠变年轻。



▲美国国家医学院院长Victor Dzau博士(图片来源:杜克大学)


一名健康对冲基金的管理者Joon Yun先生宣布,他和妻子将提供第一笔200万美元。他说道:我相信衰老是被编码的。如果一样东西被编码,我们就能解码。如果一样东西能被解码,我们就能改写它的代码。这是个伟大的设想:每天有15万人死去,大多数是死于衰老带来的疾病。“从热力学的角度讲,我们没有理由不能延缓熵增。我们应当能终结衰老。”


Nicole Shanahan女士是专利管理公司ClearAccessIP的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她将与美国国家科学院合作,精简该项目提交突破性生物技术专利的过程。她谈到:“昨天,我的男友Sergey和我说,他正在读一本叫做《未来简史》的书,书里第28页说他会死。”她口中的男友正是谷歌的共同创始人Sergey Brin先生。这本书的作者Yuval Noah Harari教授认为谷歌的抗衰老项目也许不能让两名创始人得到永生。Brin先生意味深长地对在场的宾客点了点头:“是的,我被单独提到会死。但我还没打算去死。”


▲《未来简史》描绘出了未来的模样(图片来源:亚马逊)


“显然,通过科学技术,死亡将不再是必然。”United Therapeutics的创始人Martine Rothblatt博士说。与艾滋病、乳腺癌等疾病相比,衰老并没有得到同等的关注。作为一个整体,人类似乎在延缓气候变化等集体性的灾难上更具有行动力。于是,老人逐渐死去,而年轻人从不相信自己会变老。但这个夜晚将成为一个转折点。在座的众人都相信,“健康长寿大挑战”项目会带来新的希望,局中人将决定“局外人”的命运。


Alphabet旗下的生物公司Verily的首席执行官Andy Conrad博士对项目目标提出了不同看法。他指出不应该过于强调生命的年限(life span),目前极限大概在115岁。他认为目标应该简单地帮助人们延长“有生活质量的生存时间”(quality-adjusted life years),延长健康的年限(health span)。在场的生物学家们听到后舒了口气。


最后,聚会的主持人,94岁依然矍铄的剧作家Lear先生做了总结致辞:“7年前,我为一部叫做‘猜猜谁死了’的电视剧写了一段剧本,讲述了退休老人的故事。今天我才意识到,这即将成为现实。”2020年地球将迎来一个转折点:65岁以上的人数将首次超过5岁以下的人数。“我希望通过这个项目平台,把今晚讨论的信息传播给全国的人。”


全场掌声雷动。人们认为,这些信息理应得到传播。


可是,我们应该传播哪条信息呢?死亡并非不可避免?还是死亡将推迟到来?


—2—


人们相信,解决衰老问题,也许只需要几十年的时间。然而这样的幻想,几十年前就有了。早在上世纪90年代早期,科学家就发现,通过单个基因的突变能够延长或缩短线虫的寿命。“通过基因调控就能影响寿命”的想法引发了研究狂潮,很快研究人员就把线虫寿命延长了10倍,小鼠寿命延长了2倍。科学界的共识正在不断改变。衰老从生命的终结和社会问题,慢慢变成了一个或许能被避免,或者大大延缓的过程。1958年到2015年,《TIMES》杂志封面文章的主题也在改变。2015年,该杂志认为人类可以活到142岁死亡不再是超自然的问题,而只是一个技术问题。


▲《Times》杂志报道衰老的封面文章的变化,1958: “Growing Old Usefully”,1970: “Growing Old in America: The Unwanted Generation”, 1996: “Forever Young”, 2015: “This Baby Could Live to Be 142 Years Old”(图片来源:Times)


但这样的乐观来得太早了。一名顶尖的线虫研究者Gordon Lithgow博士说:“最初,我们认为这个问题很好解决。但后来,我们发现线虫体内有550个基因与寿命有关,我怀疑线虫基因组里的20000条基因里,有一半参与了衰老的过程。”要知道,线虫只有959个细胞,而自然界的其他动物要复杂得多——服食蜂王浆的蜜蜂幼虫会成为长寿的蜂后;格陵兰的鲨鱼能活到500多岁,且不会得癌症;即便是常见的蛤蜊,也能活到500多岁。


人类完全没有这些能力。


对我们来说,衰老是个痛苦的过程,身体的一切仿佛都忽然不好使了。我们的线粒体开始变得虚弱,内分泌系统不再活跃,DNA开始断裂。于是,我们的听力和视力开始下降,动脉开始堵塞,大脑变得模糊不清。我们开始变得蹒跚,容易跌跤。每一项重大的研究突破,每一个逆转衰老的重大发现,都会紧接着带来挫折和困惑。几年前,人们对端粒的应用感到兴奋——一段保护染色体末端的缓冲DNA序列,就像鞋带末端的塑料一样。随着人类的衰老,端粒会变得越来越短,最终让细胞停止分裂。如果我们能延长端粒,或许就能逆转衰老。但动物实验表明,更长的端粒并不一定意味着更长的寿命。能促进端粒生长的端粒酶,在大量癌细胞中也被激活随着对人体的了解越多,我们就越发感觉到自己的无知。


然而,研究者依旧在挫折中前行。理解并不是成功干预的前提——我们在给人类接种天花疫苗时,并没有真正掌握病毒学或免疫学的知识。


在科学的未知阶段,每个研究者但喜欢用比喻来指引方向。Aubrey de Grey博士喜欢将身体比作是汽车——技师不需要了解内燃机的物理学,就能修好汽车引擎。只要引擎好,老爷车也能跑得欢畅。De Grey博士是硅谷sens研究基金会的首席科学家,他说:“老年医学家正在寻找衰老的根源,但事实上,身体的许多部分是同时出现问题的,这是因为它们之间互相有着关联。因此我们必须将这些问题分开处理,各个击破。”在他看来,如果能恢复组织的更新,替换掉不分裂的细胞,移除产生毒素的细胞,逆转DNA突变,以及解决上述过程中的所有副产物,我们就有望让人多活上30年。在这30年中,会有足够多的科技进步,让人类突破“永生的逃逸速度”。


▲Aubrey de Grey博士的观点虽然有用,但不乏争议(图片来源:TED)


不少科学家认为De Grey博士指出的这几点的确是关键,但在实际操作上,则不具有可行性。一名科学家评论说,这些工作就好像声称能用简单的7步前往另一个太阳系,第一步是将火箭加速到光速的四分之三……


绝大部分科学家并不持“永生”态度,他们关心的是让人变得更健康,并最终能够快速无痛的死亡。这些科学家发现,自1900年以来,人类的寿命增加了30年。与之俱来的,是癌症、心血管疾病、中风、糖尿病和失智症等疾病的高发。衰老是这些疾病的主要原因,这也让衰老成了疾病的代名词。这些科学家们希望知道癌症与心脏病的病因,然后抑制它们。为什么我们很少在2岁时得这些疾病?我们如何能为102岁的老人也提供这样的保护?


但研究人员也指出,消灭癌症,只能提高人类3.3年的平均寿命。消灭心脏病,能额外延长人类4年的平均寿命。也就是说,即便这些疾病都被攻克,人类的平均寿命也只能达到90多岁。想要活得更久,我们必须延缓衰老的进程。


但即便我们能做到这一点,仍有不少科学家相信,我们不能,也不应得到永生。永生会更快消耗掉地球上的资源,让年轻人的新想法无法出头,并让生活变得枯燥乏味。哈佛大学的一名研究人员说,生命的部分意义在于死亡古希腊的神话更是向我们证明了永生的可怕——黎明女神厄俄斯向宙斯请求给她的情人提托诺斯永恒的生命,却忘记要求永恒的青春。于是这名美少年日渐老去,最终变成了一只蝉,不停发出悲鸣,寻求解脱。


—3—


当我第一次见到Nathaniel David博士时,我以为他只有30来岁,但他实际已经49了。Nathaniel David是硅谷UNITY Biotechnology公司的创始人,这家公司也是药明康德的合作伙伴。UNITY研究如何靶向衰老细胞,即那些在变老时会释放出无色、无味的“僵尸毒素”的细胞。“僵尸毒素”是UNITY研究人员给它起的名字,因为它就像僵尸一样,能传染慢性的炎症,让周围细胞也变得衰老。在老鼠体内,UNITY的抗衰老疗法能延缓癌症发生,预防心脏肥大,在动物试验中,寿命提高了35%。Nathaniel David博士谈到:“我们的药物能让发达国家三分之一的疾病消失。”


▲Nathaniel David博士发表关于衰老的TED演讲(图片来源:TEDMed)


Nathaniel David博士还没有试过自己公司的任何一款在研药物。据估计,最顺利的话,这些药物也要7年后才会走入市场。他的年轻之道在于现成的疗法——吃二甲双胍(一种治疗糖尿病的药物)。另外,他也经常游泳。由于脊柱骨关节炎,跑步已经不适合他了。“人们常说我有私心,说我都是根据自己衰老时遇到的问题来选择研究项目,”他开玩笑说:“但我的确相信我们的药物能让我重新开始跑步。”


去年秋天,Unity公司获得了1.16亿美元的投资,投资人包括了亚马逊的首席执行官Jeff Bezos先生,以及硅谷知名创投教父Peter Thiel先生。在人们传统的印象中,只有白发苍苍的大亨才会投资抗衰老的研究。但如今,抗衰老领域十分热门。一名初创公司的创始人说:“永生的主张并不违背物理规律,所以我们最终会实现这个目标。”另一名投资人则认为抗衰老领域的市场很大,但她不知道这个市场究竟有多大。这是因为“如果你能治愈衰老,你将彻底改变医学。”


在硅谷,谷歌不出意外地改变了人们对衰老的看法。作为谷歌风投的创始人及首席执行官,Bill Maris先生曾投资了Nest和Uber等明星企业,而他目前的投资重点则包括了抗衰老领域,这背后有他的个人原因——Maris先生的父亲在2001年由于脑瘤去世,当时他只有26岁。“我的专业是神经科学,我在医院工作过。但直到我的父亲去世,我才真正理解‘永别’究竟是什么意思。”他说道。


▲谷歌风投的创始人及首席执行官Bill Maris先生(图片来源:《华尔街日报》)


如今,Maris先生十分注重健康。他已素食许久,每天在椭圆机上锻炼一个小时。给他做完大脑的3D扫描后,一名科学家称赞他连接大脑左右半球的胼胝体非常健康。但这种健康是个人的,他怎样才能让所有人都变得健康?


Maris先生决定打造一家能解决死亡的公司。他与未来学家Ray Kurzweil先生有过一次详谈,后者曾提出过一个理论,认为人类最终将与人工智能合二为一,突破生物的界限详谈过后,Kurzweil先生认为,解决死亡的想法很棒。Maris先生也与Verily公司的Andy Conrad博士讨论过这一想法,但后者并不看好。首先,想在人体上做类似的临床试验显得不大实际——这样的试验可能要花上80多年。而且,我们也没有一个合适的标准,来衡量生物学上的年龄。此外,人们很难判断观察到的症状的背后究竟与治疗有着因果性,还是仅仅有相关性。


“Andy朝我的想法泼了不少冷水,”Maris先生说道:“但他没有说‘衰老不是遗传病’,或是‘谷歌永远不会资助这个项目’。”2011年,Maris先生得到了谷歌的大力支持。首先,他拜访了Alphabet董事会的John Doerr先生,他是一名60岁的著名风险投资家。Maris先生说:“想象一下,你在沙滩上捡到了一盏灯。灯神跳了出来,说能帮你实现一个愿望。如果你是个聪明人,一定会和精灵说,你想要实现无数个愿望。”Doerr先生点了点头。Maris先生接着说:“让我们假设,你最多还能活30年。如果每天都能许一个愿望,那也只剩下一万个愿望。我对你了解不多,但我想给你更多的愿望——通过让愿望增长的速度比消失的速度更快。”直面他的寿命后,Doerr先生被打动了。随后,Maris先生和谷歌的创始人之一Sergey Brin先生谈了谈。Brin先生带有一个基因突变,使他具有帕金森病高风险。在听到这个想法后,Brin先生非常感兴趣。谷歌的另一名创始人Larry Page先生宣布:“我们就地启动吧。”


2013年,谷歌投入了10亿美元,启动了Calico公司。“Calico的成立给抗衰老研究打了一剂强心针,”一名初创公司的负责人说:“他们有钱,有新想法,也有时间。”但Calico在很大程度上还保持着神秘。人们只知道它在追踪上千只小鼠从出生到死亡的数据,寻找衰老的生物标志物。另外,Calico也在饲养裸鼹鼠,一种长相丑陋,却能惊人地活上30年的动物。



Maris先生目前已从谷歌风投离职。但谈到谷歌支持的这个项目,他依然表示意义重大——“这不是让硅谷的亿万富翁通过使用年轻人的血达到永生,”Maris先生说:“这将为我们带来‘星际迷航’般的未来,没有人将因为可预防的疾病死去。生命是平等的。”


Maris先生提到的用年轻人的血达到永生,来源于斯坦福大学的一项研究。2005年,研究人员发现将年老小鼠与年轻小鼠的循环系统连接到一起后,年老小鼠的肝脏与肌肉变得更为年轻。企业家与风投对这个研究成果非常感兴趣,他们不停地问这项研究的负责人,年轻血液的奥秘什么时候能公布于天下。斯坦福大学的科学家回答说:“生物学研究不是开发app。如果你用技术开发的眼光来看待生物学,你会失望的。生物学发展的速度要慢得多。


虽然慢,但这个领域还是迎来了不少进展。2014年,哈佛大学的科学家认为,年轻血液中一些关键的因子,尤其是一类叫做GDF11的蛋白,能让年老小鼠的大脑变年轻。但随后的研究则得到了不一的结果——人们发现随着年龄增长,GDF11蛋白的水平会上升,下降,也会保持不变。因此,这一发现的可靠性也打上了一个问号。


一家叫做Alkahest的公司则计划做一场大规模的研究,在血浆中开始筛选数万个蛋白,希望找到年轻的关键。在Alkahest,管理人员展示了几段视频——两只遗传背景完全相同,年龄也一样大的小鼠在走迷宫。注射了生理盐水作为对照的一只小鼠在迷宫中东走西绕,最终花了1分20秒才走出迷宫。而另一只注射了18岁人类血液的小鼠在迷宫中直奔出口,仅花了18秒就走了出去。Alkahest认为这是年轻带来的效果。


在许多类似的抗衰老研究中,我们看到了太多类似的小鼠实验——一只迅捷,一只笨拙。但小鼠能作为我们的类比吗?在实验室,我们已经多次治愈小鼠的癌症,并让它们活得两倍久,但这些结果还没有在人类身上得到体现。我们仍需要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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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演化的观点来看,衰老是演化的副产物,而非演化的目的——我们被设计成能活到把自己的基因遗传下去,之后怎么样,自然并不关心。我们比小鼠活得要久得多,但很大原因在于我们在年轻时不大可能被其他动物吃掉。而我们到了30或40岁,生完孩子后,从进化的角度而言,我们接下来的人生已经毫无意义可言。一名研究衰老的科学家说:“如果以20到30岁这段时间的速率继续衰老下去,人们大概能活到1000年。但到了30岁,一切都变了。”从那一刻起,每过7年,我们死亡的风险就要翻番。


因此,那些持“健康衰老”论的人与“永生”论的人之间最大的分歧在于,演化究竟是自然决定的,还是人所决定的。前者认为一切都是线性发展的——动物实验需要花时间,生命科学发展需要花时间。过去10年来,发展中国家的中位数预期寿命已经增加了2.5年。如果以这个速率发展200年,人类的寿命将提高50岁。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但后者对人类的历史与潜力有着不一样的认知。在信息技术的帮助下,我们能够读取和编辑我们的基因组。这或许将变革我们的生物学本质。如果衰老不再是一个生物学问题,那它将回归本源,成为一个物理学问题。如果人体是一台机器,那么只有熵才能摧毁它。


如果人体是机器,它会不会像计算机那样,迎来摩尔定律般的指数增长呢?在线性增长下,30次迭代能让你前进30步。而在指数增长下,30次迭代能让你前进10亿步。我们对于人类基因组的了解看起来更像是线性的。然而一旦了解透彻,它的发展可以是指数级的。


许多初创公司正在试图利用这种指数级的增长。BioAge正在使用机器学习的方法,寻找能预测死亡的生物标志物。这家公司的首席执行官认为BioAge的融资前景良好:“并不是所有的风险投资人都懂生物技术,但他们懂机器学习与大数据。”在硅谷,许多人将生命与程序联系到了一起。如果生命是程序,那么逆转衰老就好像是在程序中寻找错误的地方,并修复它。今年3月,哥伦比亚大学的科学家宣布在DNA中存入了一整套计算机的操作程序,以及一张50美元的亚马逊购物卡。如果DNA仅仅是储存生命信息的容器,要修复它又有多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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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份,加利福尼亚州Davis市一位60岁的微生物学家Brian Hanley博士,开始试图让自己的“操作系统更新”:他往左大腿注射了生长激素释放激素(GHRH)的类似物。GHRH是一种刺激心脏、肾脏和胸腺的分子,通常由大脑分泌,但现在Hanley博士把他大腿上的一小块变成了一个分泌激素的腺体。他觉得这样治疗是有效的,因为睾酮和好胆固醇水平升高,心率和坏胆固醇水平下降,视力也变得清晰。但同时一个明显的副作用是欣快。当他骑着自行车开始倾斜时,他只是笑着让它倒下来。几天前,他突然想用一个盘子搬起冰箱。这是他接受基因治疗以来产生的第4次重大伤害,但他说这是再生医学药物的常见问题:令人感觉太好于是想做太多跟Hanley博士合作的哈佛遗传学家Harry Church博士说:“治疗对他的精神造成的影响比身体更大。”

 

▲小瓶的老化细胞被保存在液氮中,等待长生不老的科技突破实现之后,未来可以进行复苏试验(图片来源:纽约客)


Hanley博士非常有献身精神。由于FDA要求在人体试验前要获得授权,他就在自己家里沙发后面建了一个高压室,从治疗自己开始。他阅读了关于自我实验的文献,结果发现8人死亡,10人获得诺贝尔奖。这真像抛硬币。


Hanley博士意识到他的研究成果作为重塑生命长度的模板有一些基本问题。首先,只有1个样本(他自己);第二,疗效可能不会持续;第三,这个基因的作用似乎是再生而不是变革。为了对身体全部重新编程,需要插入正确的基因,将其分布到全身,但这样做可能会启动免疫系统警报。


基因编辑工具CRISPR的出现使研究人员相信我们正处于基因治疗时代的边缘。哈佛大学George Church教授已经从“超级百岁老人”(超过110岁)、酵母、蠕虫、苍蝇和其他长寿动物中找到了45种可能的基因变异。但是,确定长寿基因是非常困难的。Church教授也说:“弓头鲸,卷尾猴或裸鼹鼠,这些比它们同种的亲属活得更长的物种,遗传差异高达数千万个碱基对”。分子遗传学家Jan Vijg博士说:“你不能只从乌龟中复制单独一个长寿基因,我们必须把人类基因组转变成乌龟的基因组,然后我们就成乌龟了。”乌龟可以生活近二百年。


▲乌龟可以生活近200年,人类可以期望吗?(图片来源:chasing longevity)


Brian Hanley博士不担心变成乌龟。他认为,如果我们只找到正确的基因并且安全将它们转到人体内,“就可以使人类变成漫威漫画人物的对手——具备超强肌力,超耐力,超耐辐射。通过这种基因编辑的方式,人类能够生活在木卫上,直接从伽马射线中生成能量。”


Nathaniel David博士将长生不老研究比作一棵巨大的树,他认为,目前的大部分研究(包括他自己公司所追求的疗法)只是围绕树枝下手,没有人动摇了树干。然而,12月份开始,他开始感到所谓的“树干”已经出现。


David博士早就怀疑表观基因组是长生不老的核心。如果基因组相当于细胞硬件,表观基因组就是软件:它是激活基因的代码,指导细胞的分化(发育成巨噬细胞或神经元细胞)和如何记住各自的身份。表观基因组受因子调控,对自己编码的蛋白增加或减少化学基团(称为记号)。生物学家猜想,随着时间的推移,当表观基因组积累太多记号时,它发送给细胞的信号会发生巨大变化,而且这些新信号会导致老化。这个过程可以解释为什么老人的皮肤细胞每个月都更新,但是仍然看得出老化。


2012年,Tom Rando博士和斯坦福同事Howard Chang博士联合发表了一篇文章,指出人类受精卵具有永葆青春的特征:精子和卵子会老化,但胚胎能够重置时钟。Chang博士是一位皮肤科医生和基因组学家,他发现皮肤中的表观基因组一旦积累了足够多的记号,就会通过NF-kB蛋白启动皮肤炎症和老化过程,抑制NF-kB基因能让小鼠恢复皮肤活力。Rando博士的异种共生研究公司也是基于类似的机理:使干细胞回到更年轻的状态。理想情况是重新设定老化时钟,但不要影响分化。即干细胞参与组织和器官更新,但不会回到预分化状态——这会导致畸胎瘤。简单而言,目标是使本杰明•巴顿变成年轻的布拉德•皮特,不要其他的。


12月,圣地亚哥Salk研究所的Juan Carlos Izpisua Belmonte教授宣布,他完成了Rando博士和Chang博士想要实现的工作。经过4年小鼠试验和试错,他找到激活“山中因子”(诺贝尔奖得主山中伸弥教授发现的四个基因,能让细胞回到干细胞的状态)的方法。采用这种方法的实验小鼠寿命能延长30%。野生型小鼠经过同样处理,肌肉和胰腺也恢复活力。


▲诺贝尔奖得主山中伸弥教授(图片来源:《华尔街日报》)


正如大多数现代抗衰老方法一样,Belmonte教授也欺骗了身体——从胚胎中借了一个强大的机制,并小心翼翼地将其应用于成人。Belmonte教授说:“我们做到了把一个心肌细胞变成更年轻的心肌细胞,但又不会一路变回干细胞(会使心跳停止)。虽然实验非常粗放而且不可控,还有许多未知危害,但仍然带给我们希望。因为,“修改细胞的软件并不像更换硬件那样危险,而且与软件总会有更好的版本。”Belmonte教授的研究带来热烈讨论:如果能够重新设定时钟,难道不能永生吗?Belmonte教授谈道:“这个想法不是要延长寿命,而是要让身体机能更好。不过显然,如果你优化了全身的细胞,间接的后果就是活得更长。”


受Belmonte教授研究成果的激励,Nathaniel David博士今年冬天2次飞往圣地亚哥与他见面,试图找到“重回25岁”的方法。 3月中旬,他们讨论了如何推进工作。开发一种标记物判断药物促进细胞新生是否过头?激活端粒酶来使表观基因组新生?找到重生过程的紧急制动基因?有很多系统逻辑需要思考。


David博士急于找到长生不老的“树干”问题。他说“我们可以用擦边球的方式来逆转组织,但是还没有找到像揭秘DNA双螺旋的实验那样带来有颠覆意义的方法。即使Belmonte教授和David博士发现了能够使干细胞完美更新的物质,仍然会有意想不到的副作用。干细胞分裂会引发随机突变,从而引发癌症。


大多数研究长生不老的文献结尾都提到未知的“系统因素”。解决衰老不仅仅关乎谁是真凶,也关于凶手“做什么”,“在哪里”,“为什么“的问题。Tom Rando博士建议:“不是原因A导致原因B导致C导致D,最后引起衰老。衰老原因像是一张网络图,构成图的所有节点和连线都是反馈循环,结果会变成新的原因,在这种机制下系统逐渐变得不稳定。”网络某一部分的稳定会进而影响另一部分的稳定。使我们存在和使我们消失的其实是同样的因素,生存似乎与死亡的过程密不可分。


目前,能够延长寿命最有效的方法其实没有太多技术含量戒烟(10年以上),系安全带。如果你已经做到了,那就定期锻炼,控制饮食。Buck研究所曾做过一项研究,在两个装满果蝇的透明盒子底部分别放置两种食物:汉堡饮食和Spartan 饮食(一种公认的健康饮食)。通过观察果蝇在瓶子里飞的速度可以判断它们的健康程度。研究人员猛烈的敲击盒子后,吃汉堡的果蝇挣扎飞起,而Spartan 饮食的果蝇飞得贼快。研究负责人Pankaj Kapahi博士介绍说“一些饮食方式确实可以使果蝇寿命翻番。”


研究表明,热量控制和运动似乎都会抑制mTOR(一种调节细胞代谢的信号通路)。在紧张情况下,身体意识到这不是繁殖的好时机,而应该修复细胞以增加抗压性。停止繁殖和延长寿命之间似乎有某种联系。免疫抑制剂雷帕霉素使小鼠寿命更长,但也会使睾丸萎缩。同样,一个男人比人均寿命多活14年的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成为太监。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毋容置疑,使自己饿晕显然不是个好办法。如果你希望控制热量有效,至少要减少30%的卡路里摄入,最有用的方式是间歇性禁食,这可是不愉快的经历,研究人员也不能凭此申请专利。所以目标是开发有效的药物,既能抑制mTOR,又不会让人感到饥饿。与此同时,美国热量控制学会的网站(Calorie Restriction Society)警告要注意控制饮食的方法:“突然开始控制卡路里会缩短老鼠的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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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永生论先锋都是科技领域出身,而且都父亲早逝(如Ray Kurzweil先生的父亲22岁去世)或者离去(Aubrey de Grey博士的父亲在他出生前就消失了)。 永生论者很早就童心泯灭,而且都对人类的灵肉完美抱有坚实的信念。甲骨文公司(Oracle)的联合创始人Larry Ellison先生的养母在他大学时因为癌症去世。Calico公司的创始人之一Bill Maris先生说当他思考死亡的必然性时,“我觉得超越死亡、永久地保持意识的可能是我们的使命”。


永生论者分为两个阵营。Aubrey de Grey博士领导的一派被称为“Meat Puppets”,他们相信我们可以更换生物元件,保留躯体。由Kurzweil先生领导的“RoboCops”一派则相信我们最终将与机器人和(或者)云合并。Kurzweil先生一辈子都在对事物进行修复和优化。在职业生涯的早期,他发明了平板扫描器和一个为盲人读书的机器。这些发明在后续的迭代中有了很大的改善,现在他认为人类长寿的“加速回报规律”即将开始发挥作用。


▲Kurzweil先生相信,人与机器的合体,会带来另一种永生(图片来源:KurzweilAI)


我在Google公司见到了Kurzweil先生,他是那里的工程主任,但他强调说他的话只代表个人意见。虽然还有几天就到69岁了,他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年轻得多。自从30岁发现得了2型糖尿病之后,Kurzweil先生就彻底改变了生活方式,开始服用补充剂。他每天吞下90粒药,包括二甲双胍、Basis、用于增强肌肉力量的辅酶Q10以及保持皮肤光滑的磷脂酰胆碱。他手臂皮肤出乎意料的好。


Kurzweil先生认为通过使用当前的技术来延缓衰老,是获得长生不老的第一步。但他也认为,身体本质上是一台由可重写的数据和可更新的程序组成的计算机。我们很快就会进入一场生物技术革命,可以用上个体化的癌症免疫治疗,以及用自体DNA培养的人造器官,这是第二步。他相信将在15年内使我们摆脱长生不老的逃逸速度。Kurzweil先生预计2030年前人类会跨越第三步——血红细胞大小的纳米机器人将漫游身体和大脑,清理de Grey博士想通过医疗干预来解决的所有伤害。Kurzweil 称之为“健康技术的杀手级应用程序”。


当我们达到第四步时,同样一批纳米机器人会将我们的大脑连接到云端,我们的智力将迅速扩大十亿倍。一旦变革发生,2045年,奇点到来,我们变成和神一样。Kurzweil解释说:“刚开始一段时期,我们将成为生物和非生物学思想的混合物,但随着云计算的不断增加,非生物智力逐渐占据主导地位。然后,身体会变得过时。”


Kurzweil先生承认父亲的早逝给他带来很深影响。他的是一位出色的指挥和钢琴演奏家,但是他不停地工作赚钱,而且经常不在家。Kurzweil需要一个父亲,可惜父亲总是不在他身边。Kurzweil先生保留了父亲的50箱遗物,从信件、照片到电费单。他希望有一天能创造出父亲的虚拟形象,将所有这些信息以及他的回忆一起输入机器分身的头脑,让父亲“复活”。


Kurzweil先生对我说:“我们已经花了数千年把死亡悲剧合理化了。我们认为死亡是自然的,这就是生命的目标。但这不是当我们听到挚爱离世时的真实想法。”他沉默了一下,话锋一转,谈到创造父亲的虚拟影像是多么令人感到真实和安慰。“让我父亲的机器分身通过图灵测试变得越来越容易,”他微笑着说:“因为像我一样认识他的人变得越来越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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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衰老抗争的Meat Puppets永生论派别需要跟进化偶然性作斗争。Jan Vijg博士最近联合发表了一篇论文,认为我们的寿命极限基本上是115岁,他告诉我:“我们的身体是个信息处理系统。但要修复身体,需要深入了解细胞在分子水平上发生了什么。但我们甚至不知道有多少种类型的细胞呢!创造人类并不像创建一个A.I.那么容易,因为我们诞生于自然选择导致的随机变化,非常混乱和不智能。”


而另一个永生论派别RoboCops则要跟人类的定义做抗争。Osman Kibar是Samumed生物技术公司的C.E.O.,他告诉我:“我们人类非常有创意。当达到生物极限时,我们就说:‘让我们改变人类的定义’。随着身体的每个功能逐渐被替换,达到某个时刻人将不能继续称为人,而开始称为A.I. ”。我们已经有了许多可以修复人体功能的技术,如起搏器和人工耳蜗。最近又出现给瘫痪者的脑机接口,使用后他们每分钟能打八个字。人类全身都换上这些大规模精密制造工具,还需要多长时间?


受Kurzweil先生关于永生的时间线的理论启发,有一个俄罗斯富翁创立了一个2045研究所,并相信我们至少能在当下做先期的投资。该研究所的网站有一个“不朽按钮”,点击后可以“开始开发你个人的不朽化身”。提供一个远程控制的机器人复制品,一个移植了你头脑的全身假体,以及最豪华的版本——完全人造的、包含你所有精髓的身体,这将“达到完美,而且比人体更具吸引力”。


症结在于怎么处理我们的头脑,特别是大脑。未来主义者Juan Enriquez告诉我:“我们可以在五年内研究出小鼠换头。然而,目前没有人知道如何刷新脑部生物学。”神经元不能再生,除海马体外,不会生长新的神经元。进入大脑的干细胞也没法解决这个问题。


▲什么定义了人?(图片来源:Morten Tolboll)


Benjamin Rapoport博士是位于威尔康奈尔大脑和脊柱中心(Weill Cornell Brain and Spine Center)的神经外科医生,他正在开展一项直接将大脑连接到A.I.的项目,他谈到:“问题在于如何理解人的根本。大多数人会觉得是思想。但是,你的思想只存在于1.5公斤重、很湿、像水母一样漂浮的生物物质中吗?还是可靠的存在于别的地方?”比如说,在电脑里。十年之内会出现双向、高带宽接口的大脑,科学家已经在尝试定位大脑中的千亿个神经元和它们之间的数十万亿个连接——“连接器”。目前,只有在人死后才能将这些连接器分开,在突触级别模拟某人的大脑。然而,最终我们似乎有可能在活体中实现“全脑仿真”。到时候我们的大脑会有永久的副本,我们希望副本也有自己的意识。


但那还是我吗?即使你不认为躯体是人体的一部分,你还是不能抛开记忆的问题。与计算机中的RAM(随机存取存储器)不同,人类的记忆从电化学输入产生,这会引发大脑匹配模式并产生输出。你对初吻的记忆不在物理空间里存放。回忆随着触发它的刺激而变化,这取决于你是在第二天、在读一封信、或者20年后遇到前女友时回忆起初吻。所以通过神经连接器把人体功能模拟到芯片上,我们的体力、学习和推理能力都能重建。但也许那些我们在乎的记忆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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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两大永生论派别的领军人物,Ray Kurzweil和Aubrey de Gray先生都安排了相同的B计划,来应对技术发展不达预期的情况:如果死亡提前到来,他们会接受液氮冷冻。一旦永生的科学取得突破,就按照预定程序唤醒他们的肉身。这种乐观的情绪令人钦佩。永生论调会引发人们一定的担忧,有些人会说“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愿意活这么长时间”。在Kurzweil先生看来,这种看法也许只是不善于接纳新生事物的人和保守的左派人士的习惯。对他而言,接受不可避免的死亡并不比接受早逝更理性。他说:“一种常见的哲学立场会说死亡给生命带来意义,但我认为死亡是夺取生命意义的大盗。它剥夺了我们的爱。 使我们完全消失。这是一场悲剧。”


去年,遗传学家Nir Barzilai博士在一个长寿纪录片的发布会上向300位观众提出了一个问题:“自然界里,长寿和繁殖是可以交换的。如果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一个选择是,你是永生的,但地球上没有繁殖,没有怀孕,没有出生,没有初恋,只有你一个人活下去。另一个选择是你只能活到85岁,但没有疾病困扰,健康开心,只是在某一个早上你在睡梦中不再醒来。”现场除了10几个人以外,几乎每个人都做了第二种选择。


即使以牺牲为代价,也要保留我们所知的生命形态的愿望,是深刻的人性。我们相信死亡孕育了美好。而且我们也被编码了对立的决心,在我们必须离开人世之前,我们将永远保持自我,或者至少保持更久一点。

参考资料:

[1] Silicon Valley’s Quest to Live Fore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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