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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靡瘦
秋江河畔，草木萧疏，秋风吹来，带着丝丝凉意。
白露未晞之时，有一个人从远处走来，确切的说，是一个女子。她很年轻，但她长发挽起，头上只斜插一个旧的木簪，露出一张清丽的脸，却带着与这年龄不大相符的愁绪，缓缓而来。
如往常一样来到小渡口，望着漫漫江水。而江上，朝露将散未散，太阳将升未升，依稀可辨远处有漂来的船，那是渔船。“不是它”她心里想着，既而转头沿着江水河边，慢慢行走。
她走得很慢，一步，两步，三步……好像在等着能有人在背后叫住她，告诉她想知道的消息，但这江边除了她之外，没有人……
她走着走着，来到一株草木前，那是一株秋兰。刚入秋不久，秋兰已经长出花苞，她见过这株兰花盛开的样子，美得不可言说。那是当年她与他一起种下的。她最喜欢兰花，他知道，于是便有了这株秋兰。
她蹲下，望着秋兰，神情落寞。“你说，他为什么还不回来？哪怕是一个消息，只是一个关于他的消息也行……”突然，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不，不，不要消息……”她纠结地皱起秀眉，痛苦地低下头，她明白对于远去征战的人，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慢慢地，她平复了心情，抬起头，朝那株兰花露出一个微笑，只是不知道那微笑是在安慰秋兰还是在安慰自己。
“我告诉你，他上次给我寄信了，即使过了这么久，我仍清晰地记得信的内容，我背给你听好不好？”她笑了一下，继而背到:“兰儿，我婚日，然因国之大事不得不去，红烛熠熠，郎情妾意，不忍分离，然男之于世，当慰家，更当报国！国之不立，家以何存？
别离已久，吾见阶边草芽长又枯，不知当日所种秋兰今可绚烂？卿于家中无恙否？吾不惧沙场浴血，兵戈铁马，但畏入骨相思不得解，团聚之日遥无期。卿远在千里，夜深人静，明月千里，离情别绪，吾仅予书以寄之，望南飞鸿雁寄回吾之关切。待战火平息，国之危去，自当千里策马，归来与卿相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愿不分离！
吾一切安好，勿甚念。
禹峥。”
内容背完了，可她的思绪仿佛还在远方，在遥远的过去。
那一年，那一日，是他们的大婚之日，在红烛映照，喜气洋洋的屋子里，她怀着雀跃又期盼的心情坐在红罗帐边，像寻常新娘一样，等着自己的良人。
不一会儿，门从外面被打开，一阵冷风钻了进来，可她依然觉得暖暖的。听着脚步声一步步向她走近，她的心怦怦直跳，手也不自觉的抓起了衣摆。
他看着她的小动作，心中了然，不禁轻笑。“兰儿可是在紧张？”
闻言，她顿觉两颊发烫，她想，还好有喜帕遮着。
他不见她回答，也不恼，继而说道:“我终于等到这一天，能从此与你执手。”说着，他坐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正要说什么，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是一阵敲门声。
“我出去看看。”他说完便起身朝门外走去，她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急急想回握住他的手，但在她伸手的空隙，他早已走远。
她听不见他们在门外说了什么，喜帕还未掀，她却能感觉到他看了自己一眼，那一眼，有所多说不出来的深情。
她听着他再次走近的脚步声，她反倒希望这一段路踏长一点，再长一点，这样，她就可以晚点，再从他口中听到她想的那个结果。
他在离她还有几步的地方站定，好似再走一步，他就狠不下心来离去；他庆幸他没有掀开她头上的喜帕。“战争突发，刻不容缓，我会尽快回来。”说完，他就转头离开了。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疾步跑了出去，跑到了河边，而他早已登船。她一身红袍在岸边追着跑，泪水模糊了他的背影，他不住的回头，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他仍在挥手，而她仍在固执的奔跑。仿佛这样他不再走远，他们也从未远离……
一阵风吹来，也吹回了她飘远的思绪。她看着江上刚升起的太阳，想着他临别是说的那一句“我会尽快回来。”她仿佛又看到了希望。
“我看他也在想你呢，时间不早了，过段时间再来看你。”说完她就离开了。
她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只知道天气转冷了，院子里的早梅也开了，衣服也加了，他还是没有回来。轻轻折下一枝梅，却想起无人可寄，门外有几个孩子在嬉闹，但她的世界仍在沉寂。
此时的她正在洗手做羹汤，她抚平自己一遍遍皱起的眉头，看着汤越来越浓，如时光煲着她的离愁，越来越浓。
忽然，小巷的远处传来声音，是叫她的，打破了她一惯寂静的世界。她听见了，但她不敢应，只能装作没听见。多少日夜，多少次，她错以为离人归来，却只是虚幻一场。
远处的声音近了，她终于相信这不是幻觉，她不知道这此刻她是什么感觉，有喜有悲，有泪有笑。她颤抖地擦干双手，走要起身相迎，而迎来的消息却让她坠入冰窖。
她颠颠撞撞地冲出门外，扶着白墙朝着渡口飞奔而去，但是当她看到江畔的那一口铜棺，却像重重砸进了她心里，她再也承受不住重量，跌坐在地，泪流无声。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那个她深爱的人就这样离他远去。
她还记得她们在芦塘水畔，一一执手、互诉情肠
她还记得她们一起种植秋兰，满怀期盼。
她还记得她收到信时的激动和惊喜。
她还记得他赠他亲手雕的木簪时的满足。
她还记得他对她说：此去征战，不会很久的。
她忽的笑了，“不会很久”，她当时怎么就信了呢。刀剑无眼，战火无情。她怎么就相信不需要很久他就会回来呢？
她忽的笑了，“不会很久”，她当时怎么就信了呢。刀剑无眼，战火无情、她怎么就相信不需要很久他就会回来呢？
她扑向铜棺、对着他又打又踢“你不是说你会尽快回来的，难道你就是这样回来的吗？你知道吗，我已经不记得我们是怎样相识的了，不记得了！”
周围的人心疼的看着她，看着雪花一片片的飘在她的发上，而她的头发却在一片片变白。
几天后，江边、兰花旁、坟前，一女子站立，可她鬓角的一缕白发刺痛人的双眼。
“我来看你们了，”她说着，饮了一口酒。她转头、看向那株秋兰，而秋兰却已茶蘼，只留下空空的花颈和地上片片残骸。
其实、那一日她说她忘了他们的相识，可是她怎么可能真的忘记。那一日、朗鲜衣怒马、妾失意无助。那一眼，也是那一眼就惊艳了她以后的岁月。
夕阳的余晖照在她的脸上、为她渡上一层金色。更增添几分落寞，看着让人心疼。
曲终、人散。一阵风吹过、风中摇曳的，是那株已经枯萎的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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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网络
作者：听雨眠
编辑：QAU-PE辛巧蕾
责任编辑：QAU-PE负责人王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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