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两场医药盛会,揭开了儿童药长期面临的窘境:一边是第32届中国医药产业发展高峰论坛上,从业者、医疗机构热烈讨论临床需求和广阔的市场空间,一边是“78岁”高龄的药交会场难以寻觅儿童药的身影。
中国医药企业管理协会会长郭云沛指出:“目前全国7000多家制药企业,专业从事儿童制药的只有十余家,当前我国儿科用药绝大部分用的是成人药,儿药短缺等问题需要引起关注。”
国内儿童用药一直让人头疼。以往都是用成人药改变剂量、“掰药”等方式解决儿童用药需求,最后的结果是药物中毒、不良反应等问题频发。为此,国家政策通过鼓励研发、临床审批等解决儿童药紧缺问题。
在这背后,国内儿童药临床试验机构少,对临床研究人员要求较高,甚至绝大多数研发机构没有儿童药研发人员,使得研发能力整体偏弱。研发成本也比普通药品更高,但终端售价难以抬高,利润空间小,药品生产企业研究、开发儿童药品动力不足。
临床、市场双矛盾
中国医药企业管理协会儿童用药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达因药业总裁杨杰披露的一组数据引起了热议:在我国17万多条注册药品中,明确标注“儿童”或“小儿”用药信息的有2650条,占整个注册药品的比例只有1.55%。
“国内现在儿童药特别少是历史遗留问题。”一品红药业董事长李捍雄向21世纪经济报道表示,“这几年国家很重视儿童药的安全性问题,需要有个发展过程。国家也在鼓励创新研发,所以接下来市场中研究儿童药的企业会越来越多,引进儿科的创新药也会越来越多。”
医院对儿童药紧缺的感触最深,这也很大程度上增加了医生的执业风险。
广州市妇女儿童医疗中心副院长龚四堂指出,儿童的胃肠道、肝脏、血液系统等生理特点决定了其用药与成人区分显著。以胃肠道为例,小儿尤其是新生儿和婴儿的胃排空时间和胃液pH与成人不同;新生儿肠蠕动慢且不规则,对药物的生物利用度有明显影响;主要在胃内吸收的药物其吸收率比成人增加。
“小儿不同年龄阶段发育的变化,对药物的作用和给药剂量有极大的影响,在用药上不能将小儿视为缩小版的成人,小儿有其独特的疾病类型、剂量范围和发育阶段。”他说。
然而现实情况是,由于缺少专门的儿童药物,医生只能根据儿童的年龄、体重等情况,将成人药品酌情减量给儿童服用。剂型规格和用药剂量信息缺失,加上缺乏对儿童用药的专门法律规定,儿科“超说明书用药”现象普遍存在,导致儿科医生承担着很大的医疗和法律风险。
庞大的缺口之下,却没有出现企业大量涌入的景象。对于市场从业者来说,这一行称得上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中投产业研究中心预测,未来5年儿童药仍将会保持两位数增长,5年复合增速在10%左右,至2020年我国儿童药市场规模有望突破1100亿元。在全面放开二孩的政策红利之下,儿童用药市场也成为了投资报告中的热门话题。
“外面打得更热烈,大家看到国家很多政策利好,但是真正从事儿童药的企业并没有那么多。”亚宝药业集团副总裁任伟如此描述儿童药的市场环境,“同样是仿制药,如果做心脑血管可以卖到5个亿,做儿科最多卖到1个亿,但是研发费用差不多,所以市场容量并没有那么大”。
据介绍,目前儿童药品种主要聚集在呼吸道、消化道领域,其他领域包括罕见病、抗过敏类药物等。其中,呼吸道指感冒、发烧、咳嗽,发病率比较高,市场比较大,但同质化竞争十分激烈,单个品种涉及的厂家数量不少。
而在整个处方药市场中,相比糖尿病、高血压、内分泌等药物,儿童药市场空间、利润整体比较少。从市场的角度,在招标价格、各个省市和医院的准入方面,国家政策并没有具体的激励机制,因此儿童药生产企业在处方药市场的优势不明显。
政策激励,立法缺位
紧缺之下,破壁研发、加速审批成了主要解决方式。自2015年以来,儿童药领域的利好政策不断,包括鼓励研发、优先评审、加强医院配备、招标采购直接挂网等。
即便如此,李捍雄依旧向记者表示:“做一个普通药物的临床试验项目可能两年就完成了,但是儿童药可能就要4年,儿童患者很多是独生子女,临床实验和推广需要较多时间。”
临床研究难是每个儿童药生产企业都绕不开的难题。
首都儿科研究所党委副书记杨健认为儿童用药临床评价是滞后的。国内儿童药物临床试验起步晚、规模小、质量控制欠完善,也缺少儿童药物临床试验基地。而儿童临床用药与评价和成人之间差异大,缺少相应的开展儿童药临床试验的技术指导原则。在医疗机构中,医院医疗任务重,有资质及研究经验的研究者少,医生热情也低。
从地域分布来看,北京、上海是儿童药物临床试验机构分布最多的地区,江苏、广东、辽宁和浙江有4家到5家儿童药物临床试验机构,湖北、山东、天津和云南各有2家。另有10个省份尚无儿童药物临床试验机构。
“我国儿科临床用药的基础研究,如儿科临床药理学研究不足,儿科药物动力学研究仅有少量报道,大部分新药临床试验阶段往往不包括儿童。上市后也缺乏有关儿科用药的药理学、药动学、药效学等方面的研究。”杨健说。
儿童药上市的步伐则在加快。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总局药品审评中心最新统计数据显示,截至目前,在优先审评审批药品名单中,已有353个注册申请(按受理号计)被纳入优先审评程序,其中有40个是儿童用药,儿童用药占优先审评审批药品比例为11.33%。
不过,任伟坦言:“国内药品目录解决了准入问题,只有目录内的药品可以进入市场。但要进入各个省份就要通过招标,现在按病种、按人头付费兴起了,即使进了目录、中了标、有了价格之后还不一定能用或者被用。”另外记者获悉,在终端定价和采购方面,各省招标对儿童药落地的壁垒还没打破。
政策鼓励是持续不断的,但儿童药立法还没实现。在我国最重要的两部药品法律《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品管理法》和《药品注册管理办法》中,均未对儿童用药提出特殊规定。但在国际上,如冰岛、挪威、奥地利等国家对儿童患者的权利作出了特别规定。
“我们希望种种激励可以从立法层面进行推广,而不仅限于政策层面的探讨。对于仿制药,部分儿童用药在国外临床试验有效的前提下,在国内的审批还需要进一步简便。”李捍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