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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了功夫之偏,告别“乍见之欢”


刚刚接触阳明心学,很多人会有“乍见之欢”;但时间久了,又会感觉学习进入瓶颈,停滞不前。致良知的功夫,真可谓是简而易行,但行而易偏。着于文字,流于光景、效验,很多时候可能还深陷其中,而不自知。方向错误,不仅自己的生命状态不能发生改变,还可能产生对圣贤文化的质疑。所以,这就需要特别了解在致良知过程中容易走入的一些误区,希望本篇文章,能对各位良友的用功着力处与发力处有所启发。


泥文着句


阳明先生的一位门人提出要给他立言,阳明先生一听就表示反对,他说:

圣贤教人如医用药,皆因病立方,酌其虚实温凉阴阳内外而时时加减之,要在去病,初无定说。若拘执一方,鲜守为成训,他日误己误人,某之罪过可复追赎乎?


相对于今天很多人生怕自己说的话别人不知道,阳明先生却生怕别人误解,担心别人把他的话理解成定式。所以在教人时,讲究“随才成就”,针对各人的不同状况,提供不同建议,就像中医号脉,因人用药。为此,阳明先生坚持述而不作。


所以,理解圣贤思想不能拘于文字。阳明心学是一本说明书,告诉我们如何在心上用功。有人说自己学会致良知了,要去事上磨炼。这实际还是把知行分成了两件事。知和行本来就体现在事上,如何能离开事物学致良知?当自认为理解了阳明心学的时候,就可能是已经陷入了泥文着句之偏。


汉朝建立后,刘邦的谋士陆贾向他进谏:行仁义以治理天下。刘邦并不认同,认为自己是“马上得天下”,仁义并没有什么用。陆贾反驳:纵然今日是“马上打天下”,但能“马上坐天下”吗?秦始皇当年如果能行仁义,哪里还会有今天的大汉王朝?刘邦听从了陆贾的建议,休养生息,也才有了后来的大汉盛世。


做企业何尝不是如此?如果只学招式,不学背后的本质,生搬硬套,就会泥文着句。“昔人多有为一字一句所牵蔽,遂致错解圣经者,正是此症候耳,不可不察也。”


用功读书没有错,但若是陷入对文字的解读,反而误了在心上下功。本质上,圣贤的文字是对其心的写真传神。所以读书要“力透纸背”,感受文字背后的意思,从文中意,到意中意,沿着圣贤铺就的阶梯,垂直攀登,让生命焕然一新。

 

起伏困忘之病


若得朋友讲习,则此志才精健阔大,才有生意。若三五日不得朋友相讲,便觉微弱,遇事便会困,亦时会忘。


这就是平常说的“困、忘”。一般会认为是缺乏朋友的提醒和互相砥砺,才“驰然日就于颓靡”。而阳明先生告诉我们,之所以有困忘之病,还是因为志不笃定。


立志如种树,初立志时如幼苗,生于私欲的杂草中,若不悉心呵护,终究难以长大。须时常培植、灌溉、除草,等幼苗长大,杂草自然也就难以生长了。


阳明先生说:

诸君功夫最不可助长。上智绝少,学者无超入圣人之理。一起一伏,一进一退,自是功夫节次。不可以我前日用得功夫了,今却不济,便要矫强,做出一个没破绽的模样。这便是助长,连前些子功夫都坏了。


人往往不能笃志力行,为自己寻找各种借口:侍奉亲人、忙于事业、工作应酬、为声名所牵绊……从而懈怠、困忘、功夫有起伏,明明摔倒了却还要装出没摔倒的样子,这其实都是在自欺欺人,让自己为得失所累。


一个人如果心上没有力量,即使酬酢万变,也只是在小事上兜兜转转。小草生在石缝里,仍旧拼命往上生长;寒冷的冬天,树木不惧严寒,坚韧不拔,只顾积聚能量,以期来年春天再重新生长。所以,只要坚定志向,即便遇到艰难困苦,也能有再站起来的充沛力量。

 

谈光景,说校验


阳明先生说:

吾辈今日用功,只是要为善之心真切。此心真切,见善即迁,有过即改,方是真切功夫。如此则人欲日消,天理日明。若只管求光景,说效验,却是助长外驰病痛,不是功夫。


谈光景,说效验,是想以此来证明学问上有所收获。如果依靠光景、效验,说明还是没有真正自信其良知,同时也有揠苗助长的征兆。而且,一旦发现光景、效验不如意,就会丧失信心。


做学问的目的是格物致知以止于至善, 用功就要在“良知明觉处,朴实头致了去”。一旦有希高慕大之心,便不是致良知的功夫了。


“圣贤只是为己之学,重功夫不重效验。”播下种子,只管培壅灌溉,不做枝想、花想;只管在功夫上耕耘,不必问收获。有耕耘,必有收获。

 

勿忘勿助


今却不去‘必有事’上用功,而乃悬空守着一个‘勿忘勿助’,此正如烧锅煮饭,锅内不曾渍水下米,而乃专去添柴放火,不知毕竟煮出个甚么物来?吾恐火候未及调停,而锅已先破裂矣。近日一种专在‘勿忘勿助’上用功者,其病正是如此。终日悬空去做个‘勿忘’,又悬空去做个‘勿助’,渀渀荡荡,全无实落下手处。


“勿忘勿助”出自孟子所言“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强调顺其自然,既不表现出不在意,又不干预助长,后世儒者把这个发展为“勿忘勿助”功夫。阳明先生以煮饭的事例对此批评说:如今不在“必有事”上用功,只空守着“勿忘勿助”,就像是烧锅煮饭,不在锅里下米,却拼命添柴放火,这能煮出什么来?反倒是把锅烧裂了。


什么是“必有事”?就是指在心上用功,用致良知的功夫觉察、改过。没有这样的着力点,空谈“勿忘勿助”,就是在为无米之炊。乔布斯就是因为有觉察他人之心的功夫,所以即使从不做市场调查,也能听见消费者无声的呼唤,生产出符合消费者需求的产品。


《传习录》重在“传”和“习”,“传”是要传承圣贤的心法,“习”是要按照圣贤心法来习,在心上不断练习觉察的功夫,去除杂质,让生命焕然一新。

 

心外求理


夫舜之不告而娶,岂舜之前已有不告而娶者为之准则,故舜得以考之何典、问诸何人而为此邪?抑亦求诸其心一念之良知,权轻重之宜,不得已而为此邪?武之不葬而兴师,岂武之前已有不葬而兴师者为之准则,故武得以考之何典、问诸何人而为此邪?抑亦求诸其心一念之良知,权轻重之宜,不得已而为此邪?


孔子周游列国,到达卫国就要去见南子。南子名声并不好,所以弟子很不理解孔子的行为。孔子没有过多解释什么,只是笃誓说:我如果做得不对的话,自有上天来惩罚我。这是圣人依自己天理良知而做出的选择,何须多言?真正的圣贤即是如此:大舍若贪、大舍若得。


孔子“汲汲皇皇,若求亡子于道路”,明知不受人欢迎,却还要去救人?所谓“不见是而无闷”,即不被人承认也不郁闷、不难过,坚定向前走。就是因为心中装着天下人,知道自己唯有此才能救天下。


舜不告而娶,武王不葬而兴师,这些行为,看来不合常理,但圣贤却是依良知而行。随心所欲而不逾矩,这就是君子时中。一般人要提升自己的心灵品质,才能读懂圣贤这样做的原因。


有人说学圣贤要一分为二,要去其糟粕,取其精华。这种说法看起来没什么错,但实际上,孔子删述六经著《春秋》,是去除糟粕,给后人留下了《春秋》。如果我们对待《传习录》也一分为二,未免太可惜了。未开之镜,如何照其妍媸?无心之秤,如何权其轻重?所谓心外无理,我们的心是我们的理,圣贤的心是圣贤的理,不要用我们的心和理去评判圣贤的心和理,踏踏实实在自己心上用功即可。

 

议拟仿象


但须切实用力,始不落空。若只如此说,未免亦是议拟仿象,已后只做得一个弄精魄的汉,虽与近世格物者症候稍有不同,其为病痛,一而已矣。


什么是议拟仿象?


议拟仿象就是只学一副样子。诸如听到阳明先生说责善要“悉其忠爱,致其婉曲”,就再也不敢批评人了。其实,悉其忠爱是根本,当致其婉曲则致其婉曲,当使用霹雳手段则使用霹雳手段。当行则行,当止则止,才叫行于中道。


一友问:“读书不记得,如何?”


先生曰:“只要晓得,如何要记得?要晓得已是落第二义了,只要明得自家本体。若徒要记得,便不晓得;若徒要晓得,便明不得自家的本体。”


同样一句话,不理解精髓,就会走偏。看到别人读书,我们也照着样子拿本书读,但实际上,我们是否又知道别人读书背后是怎样一颗心?所以,关键是临摹圣贤心。譬如读完《教条示龙场诸生》,就要立志,勤学、改过、责善,真干才是真正读懂,真行才是真知。


学习有文中字、文中意、意中玄、玄中妙几层境界。读圣贤书,真正读到手舞足蹈、泪流满面,才算领会书背后的玄妙。心上耕耘,必有收获。


喜静厌动


一友静坐有见,驰问先生。


答曰:“吾昔居滁时,见诸生多务知解,口耳异同,无益于得,姑教之静坐。一时窥见光景,颇收近效。久之,渐有喜静厌动,流入枯槁之病。或务为玄解妙觉,动人听闻。故迩来只说致良知。良知明白,随你去静处体悟也好,随你去事上磨炼也好,良知本体原是无动无静的。此便是学问头脑。我这个话头自滁州到今,亦较过几番,只是‘致良知’三字无病。医经折肱,方能察人病理。”


一开始,外驰的心严重时,就要注重收敛;但也不能着于收心,收心如果到了喜静厌动,什么都不做,就又偏了。所谓循理而定,重要的是心上用功,良知明白,无论是静处体悟,还是事上磨炼,都能动亦定,静亦定。


(陈九川)又问:“静坐用功,颇觉此心收敛,遇事又断了。旋起个念头,去事上省察,事过又寻旧功,还觉有内外,打不作一片。”

先生曰:“此格物之说未透。心何尝有内外?即如惟濬,今在此讲论,又岂有一心在内照管?这听讲说时专敬,即是那静坐时心,功夫一贯,何须更起念头?人须在事上磨炼做功夫,乃有益;若只好静,遇事便乱,终无长进。那静时功夫,亦差似收敛,而实放溺也。”


有人会说今天烦乱,需要静一静。这看似是收敛,实则是放溺。真正下功夫应该是当下克去,拔除病根。


多数人遭遇龙场般的艰难困苦,直接就倒下了;而阳明先生在龙场,却打开了智慧的大门,形成了伟大的思想。这是因为他从小就立下了利益天下的圣贤之志,所以能不拘于一人的荣辱得失,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心中装下多少人,就能有多大能量。只要致良知的功夫不息,以一颗至诚之心,自然能打开心中宝藏。


徐汝珮自白鹿洞静坐,以为自己有禅定意,找王阳明先生印证。王阳明先生指舟中曰:“此亦是光,此亦是光。”指舟外水面曰:“此亦是光。”“不是此体,岂有方所?譬之此烛,光无不在,不可以烛上为光。”


什么是“不可烛上为光”?意为烛上的光是光,其他地方也是光。之所以看不到其他地方的光,是因为没有心光。而艰难困苦,正是展露心光的最佳时期。所以,时时处处,分分秒秒,在起心动念处,着实用功。

 

把捉此心


阳明先生的一个弟子请教先生,如何做到四战四捷?阳明先生说“养得此心不动,乃术尔”。就像成语“呆若木鸡”中的那只“呆鸡”,表面虽呆,但实则修炼了一颗如如不动的心;就像武功最高深的人,不是武功有多高,而是依一颗仁爱之心,所以能无敌于天下。


但此心不动,不是硬把着这颗心不动。硬把着,就是走偏了。诸如不说一句善意的谎言,如果只是嘴上不说,但心里其实很想说又忍着不说,那就是腹谤;诸如被人批评,明明很生气,但为了不显得自己没修养,就硬忍着不说,这就叫把捉此心。此心真不动,是连一丝嗔恨的念头都没有。


陈惟濬曰:“昔见有侍于先生者,自称可与行师。先生问之。对曰:‘某能不动心。’曰:‘不动心可易言耶?’对曰:‘某得制动之方。’先生笑曰:‘此心当对敌时且要制动,又谁与发谋出虑耶?’又问:‘今人有不知学问者,尽能履险不惧,是亦可与行师否?’先生曰:‘人之性气刚者亦能履险不惧,但其心必待强持而后能。即强持便是本体之蔽,便不能宰割庶事。孟施舍之所谓‘守气’者也。若人真肯在良知上用功,时时精明,不蔽于欲,自能临事不动。不动真体,自能应变无言。’


一些性格刚强的人,可以上刀山下火海,英勇无比,但唯独战胜不了自己。英雄征服世界,圣贤征服自己,关键还是要在自己心上用功,平时就把好名、好货、好色的病根拔除,如此才能遇事不倒;有病根在,稍微被钱、利、色诱惑,就随之而去了。

 

胜心难克


私欲之中最难克的是胜心。胜心最易被认作精进之心。殊不知,此大病根,“譬如方丈地内,种此一大树,雨露之滋,土脉之力,只滋养得这个大根;四傍纵要种些嘉谷,上面被此树叶遮覆,下面被此树根盘结,如何生长得成?”


凡朋友问难,纵有浅近粗疏,或露才扬己,皆是病发。当因其病而药之可也。不可便怀鄙薄之心,非君子与人为善之心矣。


胜心不除,难免宠辱若惊。学者能去其胜心,便是廓然大公,就能达到“勿意、勿必、勿固、勿我”的田地了。


后世王道熄而霸术昌,沦于禽兽夷狄者,并非后人聪明识见不及古人,而是胜心为患。“人出己见,新奇相高,以眩俗取誉。徒以乱天下之聪明,涂天下之耳目。”


胜心难克,源于是己非人。有一种人,天下之学术能入其法眼者,寥寥无几,即使圣贤面前,也要讨论一番。路径拘窄,难以容人,自己亦无展足之地,只好为奇特斩绝之行,为希高慕大之事。如此,圣学亦荒废了。


今天,多数人在圣贤面前表现出一种傲慢,比如说圣贤思想都是古代的东西,自己都懂、都会,还有的认为圣贤文化是糟粕,诸如此类。


如天一般厚、如地一般深、如时光一般悠久,就叫天理大道,只有圣人之心才能如此,与宇宙一般宽广,包容天下万物。在圣贤面前,如何能不谦恭学之?


如何去除胜心呢?王阳明先生在《书中天阁勉诸生》中说:“相会之时,尤须虚心逊志,相亲相敬。大抵朋友之交,以相下为益,或议论未合,要在从容涵育,相感以成;不得动气求胜,长傲遂非,务在默而成之,不言而信。”

 

阳明心学是一本人生的百科全书,告诉了我们在心上用功的方法,告诉我们如何明心、净心。学习致良知,千万不能把王阳明先生的书学成了表面的文字。圣贤经典是圣贤之心的写真与注解,不着于“文字相”,切实去人欲、存天理,才能真正有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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