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奖作品选登
原来,岁月的更迭,四季的轮回如此匆忙,这已是我陪伴这世界的第十九个年头了。
我端坐,世界与我对面,它却无言。
2018的世界,不再是时空无涯的记忆荒原,无数声音在此跳跃,无数生命正在繁衍。
2018的世界,不再是野蛮与愚昧称霸的时代,科学在此架桥,文明成为主宰。
2018的世界,不再是炮火纷飞,人性破碎的历史战场,和平岁月里的笑脸绽放开来。
我的眼前就是我深爱的世界,我敬给它一杯茶,看它扶盏,与它共茗。
已是腊月底,寒意料峭,江南的冬天已透出了春意。我带上相机,漫步在小时候走过太多太多次的公园。景色无大变,依旧亭台楼阁,碧瓦雕甍,还未来得及融化的积雪,还压在青松的枝头。一滴一滴,汇入薄冰下已开始汩汩流淌的小溪。我踩在溪流中间大块的鹅卵石上,听水流的欢畅,听竹叶的轻舞,听冰霜消融。
尽管这里的冬天甚是熬人,但看到二十四桥仍在,看到乌篷船仍静卧河畔,江南的冬景还是如此妙不可言。大自然在此处静默,却在他处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踮脚眺望,不远的地方,是我曾经的外婆家。去年的夏天,院子里紫薇花还盛开的热热闹闹,我竟不知道,那是我与它见的最后一面。
我的外婆家没有澎湖湾,却有弯弯的小河从村北流到村南,摇桨的人带着草帽,尖尖的船头上还站着两只鸬鹚,浅浅的篓子里,还有鱼儿跳起。我的外婆家没有高高的谷堆,却有已然斑驳的老戏台在风霜中伫立,像极了曾经台上的戏子,抚着白须,凝神看众人,依稀还能见到年幼时的我,带着大官帽,在上面摇摇摆摆,对着外婆伸手要抱。我的外婆家没有草原与大海的壮阔,它太温柔,夏天的傍晚,夕阳的余晖下,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外公扛着锄头和一身疲惫走在田间的小路上,人在画中行。
一个满足了你对水乡所有幻想的村庄,就在挖掘机的咆哮声中,轰然倒下。梁间燕再也找不到熟悉的屋檐,紫玉兰和枣树亦要归于沉寂,挖掘机的履带要碾过我所有惦记的时空角落,从此哺育了无数人的水田要披上水泥的外衣,再也不见天日。我再也想不起又见炊烟的歌词,化工厂的黑烟啊,熏黑了我梦里的记忆。
我的世界啊,你可知你失去了什么,你轻声告诉我,这是不是你想看到的结果。
咔嚓,我拿起相机给公园河边的一株黄杨留了个影,旁边依然锈迹斑斑的牌子上写着:三百年古黄杨。原来它都在此三百年了。按百计数的年岁,它所目睹的物是人非,大约是我不能想象的吧。它从历史的河流里趟过,我坐在时代的快车上路过它的身边。下一秒,我将匆匆离去,也许我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注意到它,也许,它早已闭上了沉重的双眼,不再看我,不再看世界。
二月的江南仿佛还没有苏醒,外面阴沉沉,小雨淅淅沥沥打在屋檐上,啪嗒,啪嗒…坐在窗前不停敲打的手指,仿佛这一刻,岁月静止,世界留给我这珍贵的时间让我有机会仔细端详它的脸。
如今的我,挥别了青春,走进了数不尽的机场和车站,不久之后又要背上行囊离开这里,去往千里之外的东北大地,不是因为我厌倦了故乡,是因为我发现,原来这世界之外还有世界,一个让我去奋斗,一个供我去怀念。
作者:大连工业大学/季珍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