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有很多可怜的学生因为熬夜而眼睛肿痛,他们要是实实在在地拿出跟“傻瓜”一样多的睡眠时间,那他们的体力和智力都将得到更快的发展。我不愿让每一个人或者人的每一个部分都被教化。正如我不愿意每一寸土地都被耕耘:一部分用来耕耘,而更大一部分用作草地和森林。
我听说过一个“实用知识传播会”。据说知识就是力量云云。在我看来,我们同样需要一个“实用无知传播会”,并称“无知”为美好的、有更高实用价值的知识:因为大部分我们引以为傲的所谓的知识,不过是有所知的自负,它剥夺了我们无知的优势。我们所谓的“知”,通常是积极的无知。一个人通过长年的勤奋坚持和阅读报纸,积累无数真理,并存到记忆中。然后他会在人生的某个春天,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奔向思想的广阔田野。我会对“实用知识传播会”说:到草地去吧。你干草吃得够久了。我听说有一个奇怪的农夫把牛拴在牛舍里,一年到头喂它干草。而实用知识传播会也经常这样对待读者。
人的无知有时不仅实用,而且美丽;而他所谓的知识不仅丑陋,而且通常一无是处。一个人对某话题一无所知,并有着极罕见的自知之明;而另一个人一知半解,却以为自己无所不知;二者哪个更好打交道呢?
我对知识的渴望是间歇性的,但我对进步的向往却是坚定而持久的。我们能达到的最高点不是知识,而是对智慧的认同。当我们突然发现过去所谓的知识是多么不足,且世界丰富远非我们的想象所能及,我们会感到新奇和震惊,而我们的大脑会豁然开朗,犹如阳光驱散了迷雾。我不知道那种高级认知是否比这种感觉更具体。人不能获得比这更高的知识了,正如他不能沉静安详而泰然自若地直视阳光。
摘自梭罗《带自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