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届沁朗杯全国青年文学有奖征文
初选优秀作品选登
我离开后,故乡变成了一个名字黏附在车票上
很轻,很轻,轻得无法用身体去承受
所有的动词都随着我的背井离乡而凋落
那一张车票,是一条命,是一个梦
每当它发出呜咽的鸣笛,无数的邮戳就落下来
落在沉重的行囊之上,落进搬砖的骨里
在家时,他们经常弯着腰身,像一把镰刀
刷刷刷,割除了野草、虫害、枯叶、墒情
他们用只剩下皮包骨的躯干扛着风湿疼痛,
扛着带着炊烟味儿的学杂费、
住宿费、养老保险等催款单
在广州,他们也经常弯着腰,像一眉弯月
他们用一种接近刨食的动作,顶着烈日
在建筑工地里挥汗如雨,
想要建造全家人的好日子
他们攥紧一颗叩拜的心,
去滋养一缕清苦的饭香
要怎样疯狂地碾压,
才能从冰冷的水泥地里挤出亲情
要怎样彻夜的辗转反侧,
才能从鼾声里抽出自己
要怎样在高楼大厦的城市里,
说出乡音里的期盼
他们掉进人海、车水马龙里,
他们晕眩在灯红酒绿里
一咬牙,泪水就从身体里流出,成了汗
那汗水的味道和车票上的地址,有着某种联系
一踏入广州城,就热闹闹地散发出来
勾扯住他们的目光,向故乡频频回望
她
她水做的身体在工厂里磕磕碰碰
洋娃娃的金色头发是她站在流水线台上梳理的
就像清晨早起,帮山沟沟里的女儿扎头发
她流水线的工作,流水线的生活,
让她的思念也汇成一江流水
双手被胶水反复黏合,
她的红成了苍白,像老树皮
夜里失眠的时候,一股冷风从缺口里吹落花期
谁来擦拭她落在怀里的尘埃
那么柔软的身体是怎样抵抗钢铁的倾轧呢
那仅剩的体温,却在冰冷的工厂里手忙脚乱
从一缕炊烟到机器的轰鸣,从乱哄哄的鸡鸣声里
她是怎样拧出一股水,就像拧出衣服里的汗水
她有时抱住自己取暖,
有时用粗糙的手习惯性地抚摸手机
却又害怕粗糙会刮伤故乡里的那一声称谓
她整日围着一架机器旋转,
仿佛还未离开,围着一个家旋转
晚饭后,她想去广场上跳舞,
流水线的生活却僵硬了她水做的身子
她去歌唱,声音了却带着浓烈的泥土味儿
她只能沿着一条江散步,路灯拉长了她的影子,会不会拉到村口
有月亮的晚上,她会不会就这样散步到桂树下
这样,村口徐徐的风就带着淡淡的桂花香
她水做的身体不断僵硬,不断响起机器的轰鸣
年底看到女儿的时候,
她只能缩手缩脚的站在一旁
租房
他们攥紧几张招租广告单,
就像攥紧儿女细小的手臂
仿佛一放手,儿女就会走失在深圳的人流里
深圳很深,一失散就很难找回的
在没人的小巷子里,
他们一遍遍地看着广告单上的数字
从最小的数字看起,
用一双凹陷的眼睛反复核对租价、租价、租价
看得久了,
他们就仿佛看到了学费、学杂费、医药费
看到了儿女在敞亮的教室里读书,
年迈的父母为鸡鸭忙碌
他们习惯性地抚摸广告单,
就像抚摸孩子的小脑袋
指腹上的老茧把数字摩挲泛白,
掌纹里洗不掉的泥土味
一点点渗入到油墨中,
混合成一种怪异的味道
他们闻着广告单上的油墨味、汗水味、泡面味
他们颤栗地数着钱,一张,两张,三张••••••
就像在故乡的时候,数着柿子树上的红柿子
就像喂鸭的时候,在心里数着鸭子有几羽
所有的数字都需要两个人、两双眼睛,
重复三遍以上
但,对于潮湿、简陋、低矮,他们只字不提
只是惊喜于门板后的那几株野蘑菇,
仿佛离故乡更近了
打电话
“跨省话费贵,以后少打电话。”
每次说到最后,他都这么补充
可是挂电话之后,他又开始对手机频频回望
一个话费提醒的短信声音,都能引起心的战栗
他把手机扣在腰间,休息的时候,习惯性地抚摸
就像抚摸远方那个永远长不大的乳名
有时,他也在手机里听到自己的乳名
一遍又一遍地响起,如果沿着那声悠长的乳名
他还能不能回到故乡,回到一缕炊烟的内部
每一声乳名,都豢养着一粒鸡鸣,一碗饭香
在汗水的浇灌下,长成一季季饱满的稻谷
每一声乳名,都包裹着一星火焰,点亮太阳
点亮一缕圈养在高楼大厦里的乡愁
他屏住呼吸,想要倾听故乡的心跳
一个喷嚏,都足以引起车票的兵荒马乱
一声低咳,都能将鹊桥上行走的人惊醒
那些反复展平的花朵,从手机里散出清香
晕开他心上泥土味的月亮
作者:广西崇左市/韦莎
以上作品为第二届“沁朗杯”全国青年文学奖初选优秀作品,近期将进行大众评审和评委打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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