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一年夏天,晚饭后常到一处僻静的乡村散步,见到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品之,或皆可入药也。想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实乃万物皆相互为药。这些花草,或为香花,或为毒草,或为中性粮食果蔬等作物,可医饥饿,实皆药耳。
爷爷是位老中医,我从小耳濡目染,或多或少对中医有了了解,慢慢产生了兴趣。
每每看到路边的花草树木,似乎总能闻到它散发出的淡淡的药香味。有清热的、解毒的、利尿的,等等。看那一丛胡枝子,或为清热解毒药吧。其琐碎的花儿,紧紧地簇拥在枝干上,内敛而含蓄。它花瓣像槐花,淡淡的色彩,白中沁粉,粉中洇白,自有一种别致的美。
杠柳,一种叶子细长如柳树叶子的藤本植物,我们小时候叫它杨桃叶,其根皮晒干后是五加皮,可祛风除湿、补益肝肾。记得小时候姊妹几个挖了整整一个假期,去皮,晒干了,到供销社卖了五元钱,早早算好了各自最想要买的东西,但却被父亲淡定地装进了裤子后边的口袋里,惹得我们私下里大为不忿,但也是敢怒而不敢言。
小名叫鬼圪针的,有清热、解毒、降压的功效。其嫩叶,可是一味很好吃的野菜哟。农村路旁地边坡上最常见的老蒿,居然可以在小儿发烧时用来退烧。绿油油黄灿灿的山菊花,秋天的花儿最为明目清肝。苍耳子,最喜欢粘在裤腿上,跟屁虫似的,却是治鼻炎的一味中药。菟丝子,可治小儿痱子。且苍耳与菟丝子往往相伴而生,为友好近邻。
路两边的蜀葵,小名叫狼婆花,或铙拍花,高高的个子,花儿上上下下排列,像是拍着手欢迎来人的迎宾花。还有高高的飞蓬,学名不知为何叫作小白酒草,总伴着弯弯山路,行人一点也不寂寞。中原地带最常见的驴尾巴蒿,总是让没经验的人当成艾草,错愕地惊叹原来艾草竟然这么多,来年的五月端午是一定要来割一些的。
路旁除了草,还有树。槐树是常见的。黑槐无刺,采些槐叶熬小米粥,那种青翠的颜色,那种独特的味道,都让人喜欢得不得了。其槐米可泡水喝,能凉血、清火。洋槐有刺,每年春上,槐花几欲成为一种最抢手的时蔬。这些都是药,药食同源,亦药也。
野酸枣的花,像金黄的小米粒,熠熠生辉,无限清雅。而且是果花同枝,如石榴寺的石榴树,一枝上有正开着花的,也有果实压弯枝的,似因果同体,或互为因果。
竹叶草(有可能是劲草),其为草中谦谦君子者也。它清秀的叶子如竹,雨后往往要挽留一些雨水,就凝成了露珠,晶莹剔透,冰清玉洁。后来发现竹叶草中竟然也有如酱紫色水墨画般典雅的品种,似竹中之墨竹。这种草我儿时印象颇深刻,是牛儿最喜欢吃的一种草。
太行山中最常见的灌木——黄荆,荆木丛,其花紫蓝如碎玉,是荆花蜜的蜜源。儿时割荆条,匠人用来编筐织篓,又是最主要的一种生产工具呢。据说其根、茎、叶都是药,各个部位各有功效。紫蓝色的荆花,在黄昏的斜阳下,眨巴着眼,似乎透着淡淡的哲学味儿。
又听到那种很嘹亮、缭绕且摄人魂魄的鸟叫声,还是在拐过弯的老地方响起。这种绕了几绕又猛然勾回来的叫声,在其他地方可从来没听到过。可能这种鸟比较恋家,不愿意四处游走吧。在椿树或楝树身上最容易看到的花大姐,又叫花妮妮的飞蛾,今天特别多,兴是刚下过雨的缘故吧。
这些鸟儿、蝶儿,与满山遍野的狗尾巴草、羊角尖、野酸枣、拉拉秧、牛拉稀草、蒺藜、格巴草等,以及核桃、栎树、枸树等各种树,都是一大家子的吧。它们和而不同,和谐相处,其乐融融。它们也是很好的药,互相偎依,互相督促,互相砥砺,相生相克,又都自自然然的。
破瓣像桑椹,只是籽儿太糙,粗纤维般的,口感不甚好。它也是一味药。正摘一把儿咀嚼,抬头却见到几头大黄牛边吃着草儿边走过来,并瞟了我们几眼,似乎有点儿不满意我们挡了它的道儿。放牛的老头却很友好,吆喝着把牛撵到另一边儿。与老头聊几句,知道他叫周和,家就在岭下的贾沟,是聂庄的一个小自然村。看他一幅悠悠然的样子,似乎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一般自在。在我们转身准备离开之时,他掏出一把黄花菜说:“新鲜的金针儿,拿回去吃吧。”好让人感动。
纯朴善良是一味药,可医治冷漠与刻薄。
行文至此,无来由的,就想用“药草芬芳”作这篇文字的标题。近年来,我喜欢上了中医,似乎有点迟了。想我兄妹6人,竟无一人承继家学。黄昏时分,朦胧间,似乎看到爷爷失望的眼神。
(2019年2月12日)
作家简介
刘帆,管理学博士,教授级高级会计师,高级经济师,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济源市第八届政协委员,济源市首届学术技术带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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