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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友互助竟成犯罪 聊城“假药案”被捕代购者家属表示后悔帮人!

  2月28日,王清伟的家人收到了《拘留通知书》,王清伟因涉嫌销售假药,被刑事拘留。

  他是聊城“假药案”中的另一当事人。他转让了一瓶“卡博替尼”药品给一名癌症患者,又帮助后者购买了一瓶。“卡博替尼”是一种靶向抗癌药物,因未在国内批准上市,被认定为假药。

  根据聊城市卫生健康委员会关于此事的“情况通报”,2018年4月,74岁的王合禹因小细胞肺癌并肝转移到聊城市肿瘤医院就诊,7月,因预后不佳,主治医师陈宗祥推荐了抗癌药“卡博替尼”,命患者家属自行购买。

  在王合禹家属未买到药的情况下,陈宗祥介绍了另一名患者家属王清伟。最终,王合禹的儿子王玉光通过王清伟分两次买到了两瓶“卡博替尼”。

  王清伟的哥哥王林(化名)表示,王合禹拿到的第一瓶药本是父亲的自留药,而第二瓶则是在对方再三声称联系不到代购之后,由弟弟代为下单,直接邮寄到王玉光家的。单瓶药品售价12600元,“王玉光主动提出凑个整数,每瓶药转给了我们13000元。”

  2018年11月,王合禹不治身亡。其女儿王玉青对住院治疗效果不满,与医院发生纠纷。

  2019年1月,聊城市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认为王玉青送检的“卡博替尼”属于《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品管理法》中“依照本法必须批准而未经批准或者依照本法必须检验而未经检验”的药品,按假药论处。

  据每日经济新闻报道,虽然该药在药监部门没有信息,但医学界专业人士认为,作为多靶点的靶向药,它被证实对于近十种实体瘤均具有较好的疗效。

  王玉青认为父亲的死亡与“假药”有直接关系,便向聊城市东昌府区市场监督管理局投诉,2月15日,市场监督管理局向公安局提出控告,称王清伟、陈宗祥二人涉嫌销售假药罪。

  2月19日,公安局以“情节显著轻微”为由,未予立案。

  转折出现在2月25日。当天,山东电视台刊发《主任医师竟然开假药》的报道。当晚,聊城市卫生健康委党组研究决定对陈宗祥给予责令暂停一年执业活动的处罚,给予行政警告处分,并免去其肿瘤二区科主任职务。

  次日,陈宗祥和王清伟先后被警方带走协助调查。陈宗祥于3月1日被取保候审,王清伟至今仍被羁押,并收到了延期拘留30天的通知。

  “第一瓶药是自留药,准备自用,第二瓶药是应对方要求代购”

  后窗:在王玉青家联系买药之前,你们两家是否认识?

  王林:认识。

  2018年1月,我父亲在聊城市人民医院做胃癌手术;后经朋友介绍,3月起,转院到聊城市肿瘤医院,在陈宗祥主任那里做化疗。

  2018年4月,王玉青的父亲从北京转院过来。她父亲和我父亲曾经住在同一个病房,他们在最北边的床,我们在最南边的床。转院来的时候,她父亲身体很差,是戴着氧气罩来的。

  后窗:你们是如何接触到卡博替尼的?

  王林:2018年5月左右,陈宗祥主任向我们推荐了这种药,说效果比较好,对我父亲的病症,但没有进口到国内,可以考虑找一找。

  我们也在网上搜索过,这个药被称为“混世魔王”,很多病都能适用。

  后窗:陈宗祥医生是否向你们介绍了买药的渠道?是否推荐了购买指定版本的药物?

  王林:没有。

  后窗:王玉青家向你们购买第一瓶药的过程是怎样的?

  王林:2018年5月7日,我弟弟在网络上订购了一瓶卡博替尼,大约15天后到货。当时我父亲的化疗结果还可以,我们和陈宗祥主任商量后,暂时不需要吃卡博替尼,陈主任就让我们把药保管好。

  后来经陈主任介绍,王合禹的儿子王玉光找到了我弟弟,请求我们把药转让给他。我们最初也有顾虑,如果需要用药,再买又得等15天才能到货,后来考虑到陈主任说那边需要马上吃,就决定帮忙。

  后窗:转让的价格是多少?

  王林:当时,王玉光向我弟弟询问药品的价格,因为距离下单已经过去一段时间,我弟弟记不太清,就说花了不到一万三。王玉光主动提出凑个整数,我弟弟说不需要客气,该给多少给多少。后来他把钱转过来,凑了一万三的整数。他还要请我弟弟吃饭,被我们谢绝了。

  后来我知道,一瓶药12600元。

  后窗:用药后,他们是否和你们沟通过效果如何?

  王林:没有和我沟通过。但其他报道提到,经过医院的化验和观察,用药后,王合禹的病情有明显的改善。而且,按常理推算,如果吃了第一瓶就呕吐、难受,绝对不会去买第二瓶;只有感觉到有效,并且经过检查后效果确实比较明显,才会买第二瓶。

  否则,上了一次当,谁会再上第二次当呢?

  后窗:购买第二瓶药的过程是怎样的?

  王林:后来,王玉光让我们再帮忙买一瓶药,我弟弟就把网络上的购买渠道给了他,他说自己买不到,我弟弟又将济南代购段某的联系方式给了他,让他自行联系,他又称联系不到,请我弟弟帮忙联系。

  我弟弟后来得知段某只同意与他联系,就代为购买,他们又给我弟弟转账13000元。

  他们急用药,我弟弟向段某要求发快件直接邮寄到王玉光家中。第二瓶卡博替尼是王玉光在自己家接收的,我们没有经手。

  延期拘留30天,取保候审未获同意

  后窗:你是怎么知道王合禹去世的消息?

  王林:我父亲隔一段时间住一次院,大概在2018年11月,我父亲再次住院,我去护士站问老王大爷怎么样了,有个护士说去世了,我就没方便再问。

  后窗:王合禹去世之后,他们家是否有联系你们?

  王林:有没有联系过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没有联系过我。

  后窗:第一次调查时,警方没有找你弟弟了解情况吗?

  王林:我不知道,因为我弟弟没有说过。他也咨询过,这个行为算是病友之间的互助,国内有这样的先例判决,比如“药神”案,所以他可能没当回事。

  (注: 此处的第一次调查,是指:因王玉青向聊城市东昌府区市场监督管理局投诉,2月15日,市场监督管理局向公安局提出控告,称王清伟、陈宗祥涉嫌销售假药罪,公安局称情节轻微,未予立案)

  后窗:你弟弟什么时候被警方带走的?

  王林:2月26日晚上,他参加一个亲戚的婚宴,听亲戚说他是吃完饭后接到警方的电话,被叫走了,后来他的电话就打不通了。

  当时,网络上已经传开了陈主任的事情,我浏览了一些消息,猜测他应该是和陈主任一起去接受调查了,便立刻联系了律师。

  28日,我去东昌府区公安局领取《拘留通知书》,上面写着:因为我弟弟涉嫌销售假药,现于聊城市看守所刑事拘留。

  3月2日,又给了我一个延期通知书,延期拘留30天,就是说我弟弟必须在里面待到3月29号。律师递交了取保候审申请书,未获同意。公安局认为变更强制措施不利于案件侦查。

  后窗:领取《拘留通知书》时,你是否见到了弟弟?

  王林:没有,但我见到了陈主任,他的样子特别沧桑,头发很凌乱,两只眼睛通红通红的,不停地抽烟。

  他和我握了握手,说可把你弟弟害了,我说都是为了帮人,咱们问心无愧。

  他告诉我,王合禹去世十几天后,王玉青就说他卖假药,通过短信骂他,他气得把记录都删了;王玉青曾经在医院向他泼水,并在走廊里吵闹。

  他还很明确地对我说,这件事对他造成的伤害很大,以后不想再从医了,没想到一辈子兢兢业业地为病人服务,落到这样一个下场。

  “非常后悔,我们以后不会再冒这种风险了”

  后窗:你父亲是否得知了儿子被拘留的情况?

  王林:我们最初没敢让他知道全部情况,我对他讲的是,这是很小的一件事,咱们转让药给别人,也没有从中牟利,构不成犯罪,连罚款都够不上。弟弟因为这件事在配合调查,过两天就能出来。

  但是后来他通过手机已经了解到了更多的情况。他现在胃口变得更差了,睡不好觉,精神状况每况愈下。

  弟弟家的二女儿大年初一才出生,还没有满月,大女儿刚上小学一年级,现在弟妹还在坐月子,要一个人带两个孩子。

  后窗:王清伟被拘留后,你们做了哪些事?

  王林:我第一时间联系了律师。在弟弟被带走的第二天,律师就与他进行了会面,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我们提交了一份取保候审申请,可惜被否了。

  后窗:律师的意见是什么?

  王林:律师给了我一份意见书,认为弟弟主观上不存在销售假药的故意和牟利的故意,属于不以盈利为目的的病友之间的互助行为。王玉光所付款与弟弟实际购药款之间的差价是王玉光主动支付的,不存在我弟弟索取以及双方讨价还价的行为。

  同时,除转让自留药及受王玉光委托代理购买外,他并未向社会上不特定对象提供过卡博替尼。因此,他客观上也不存在销售行为。

  再不济,即使我弟弟的行为涉嫌犯罪,但未造成王合禹病情恶化或延误治疗,社会危害性小,不应被认定为犯罪。

  我弟弟目前已经认识到帮助别人购买未经批准的药品是错误的行为,并愿意退还所得800元,我也相信有关部门会给弟弟一个公正的处理。

  后窗:你们现在是否后悔转让和代购药品?

  王林:非常后悔。但不论是出于病友之间的互助,还是见到老人病情心里难受,我们都是出于善心做这件事,也没有任何防备。

  陈医生也很后悔。他的医术和人品都很好,会给病人一些建议,想尽量延长病人生命,是一个治病救人不拘小节的人,不注重规避风险。

  后窗:如果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你们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王林:如果我们有这方面的渠道,还是会介绍,但不会直接帮对方联系了。唉……帮助别人的心我们有,但经过这件事,我们不会再冒这种风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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