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9日,复星国际在香港发布2016年业绩公告,利润增长突破百亿元人民币大关,同时复星新生代管理层也首次亮相。发布会期间,复星董事长郭广昌以及两位联席总裁陈启宇、徐晓亮接受了美国CNBC电视台的专访,谈话内容涉及复星的全球化目标、合伙人模式以及近期热点政经话题等等,干货极多,信息量大。下面是专访文字全文——
一旦开始创业,就会去寻找一座座更高的山峰
Christine Tan:欢迎收看Managing Asia(管理亚洲),我是主持人Christine Tan。今天我们请到的这位嘉宾被称为“中国巴菲特”。他白手起家,如今身价过亿。他和几位朋友联手缔造的企业已进入中国规模最大的民营企业集团行列。欢迎复星集团董事长郭广昌先生。
Christine Tan:今天对于复星来说,一方面是今天宣布了2016年利润再创新高。但另一方面,我们看到了复星管理层的重大变动。梁信军先生因为身体原因卸任CEO一职,接替他的将是现任总裁汪群斌。
Christine Tan:刚才董事长郭广昌先生向我介绍了两位新上任的联席总裁陈启宇及徐晓亮。
郭广昌
在过去二十五年里,梁总(信军)为复星的成长立下了汗马功劳。他因为身体原因而辞职,我们感到非常遗憾。但同时,我也很高兴能够拥有一支出色的团队,CEO汪群斌和两位联席总裁将组成复星新一届的最高领导层。未来,我们将继续全力以赴。
Christine Tan:郭广昌的故事可以用白手起家来概括。来自农村的他与三位同窗共同成功缔造了中国最大的民营企业之一。
郭广昌
我出身贫困。大学毕业后,我迫切需要通过努力来改变自己和在农村的家人的境遇,其实这就是企业家精神,一旦开始创业,就会去寻找一座座更高的山峰。往前走的脚步不能停下,一旦停下就有可能栽跟头。
Christine Tan:不知疲倦、热衷于太极的企业家,他被大众称为中国的巴菲特。
郭广昌
巴菲特是我的偶像之一。但我们不是完全照搬照抄。我们学到的最重要的经验就是保险和投资双轮驱动的模式。其次就是要做高质量的投资,而不是投资于那些自己都没有把握的概念。
Christine Tan:复星收购了法国休闲集团地中海俱乐部、英国旅游业巨头Thmas Cook和加拿大的太阳马戏团,因而吸引了全球的目光。
郭广昌
复星需要通过全球化的布局来参与竞争。我们制定了自己的投资标准“中国动力嫁接全球资源”,根据这套标准来寻求可以增强中国影响力的投资机会,同时助力海外企业在华发展。
陈启宇
中国现阶段最重要的是发展医疗服务行业和保险行业。我们正在寻求现有的医院和医疗中心。从全球来看,我们也希望在以上两方面做一些投资收购。
徐晓亮
我们想要购买的有很多,但对于大众来说最重要的是追求快乐。追求快乐可以有多个维度,衣食住行。我们在全球寻求机遇,更好地服务于中产阶级。
Christine Tan:2016年,香港上市的复星总资产增长19.5%,达到700亿美元。郭先生,众所周知,中国正在收紧资本外流,中国企业未来在资产跨境转移方面会面临挑战。这是否会影响您海外收购的资金安排?
郭广昌
复星不同于其他中国企业。我们在海外有很多资金来源,而且对中国经济很有信心。我们将加大对中国的投资力度。因此,找到投资于海外的资金来源对于复星来说并非难事。对于我们而言没有问题。
Christine Tan:市场担心复星杠杆过高,即大举负债来支持收购举措。
Christine Tan:为了偿付债务,复星宣布出售两项资产。其中之一就是出售了美国保险公司Ironshore,成交价格为30亿美元。第二项则是位于上海外滩的办公及零售大楼50%的股权。您是否出于提高信用评级的考虑,不得不提早退出以上投资?
郭广昌
我们的长期战略是提升并保持复星的信用评级,并将负债维持在合理水平。出售Ironshore纯粹是出于业务考虑。这也并不意味着复星减少了对美国的布局。我们对美国、欧洲和中国的长期发展都抱有积极态度。
不能把复星和现在的巴菲特比较
Christine Tan:很多人说钢铁和矿业资产因行业整体产能过剩而饱受拖累,可能成为复星下一个退出项目,您怎么看?
郭广昌
包括钢铁和采矿在内的中国制造业在三到五年内的确存在产能过剩的情况。但在过去几年,行业整体产能下降。在我看来,目前的产能水平是可以接受的。复星不会再增持这方面的资产,而是不断巩固了这一领域的竞争力。我们预期钢铁和矿业投资在今年会获得合理回报率。这会给复星带来现金流,对我们是件好事。
Christine Tan:今年会继续出售资产吗?
郭广昌
我们不会这样考虑问题,不会将资产出售作为必然的下一步。我们会灵活地看待这一问题。
Christine Tan:在您继续出售资产获得流动性的同时,我们看到巴菲特去年的负债权益比依然维持在35%。复星有没有一个理想的比例?您的目标是什么?
郭广昌
不能把复星和巴菲特比较,因为两者在运营规模、营收和利润方面差别很大。如果拿我们和三十年前的巴菲特相比也许还算公平。所以单纯的比较没有意义,更重要的是分析三、四十年前推动巴菲特成功的因素是什么。我们很看重他的投资逻辑和智慧,比如将保险和投资挂钩;同样重要的还有他的韧性和自律。目前,我们的资产负债率在合理范围内,并且该比例在逐步下降。我们会降低负债成本,但考虑到公司规模以及目前所处的阶段,复星现在的负债率还是合理的。
Christine Tan:那么复星的目标债务股权比是多少?
郭广昌
目前我们的债务股权比大约是50%,我认为这个比率在未来三到五年是合理的。当然我们会适当降低这个比率,但这个比率是合理的。
Christine Tan:您还会在美国和欧洲继续大笔收购吗?
郭广昌
我们还会在欧洲和美国继续寻求良好的投资机遇,尤其是大型投资项目。比如说,虽然房地产行业的机遇可能较少,但制药业却是值得投资的。我们会关注未来在医疗保健和医药行业上的投资,继续寻找这些领域的机遇。
Christine Tan:您希望今年还要收购多少个项目?
郭广昌
我们从来没有给自己设定这样的目标。
继续维持过去五年的增长速度
Christine Tan:今天的复星参照了美国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以投资和保险为核心战略的模式。您对被称为中国的沃伦·巴菲特有何感受?
郭广昌
我们会不断地向好的商业模式学习。沃伦·巴菲特是我们的榜样,但我们和他还是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比如我们非常强调进入每个行业的能力和深度。我们在医药行业的能力以及对该行业的理解也跟他完全不同。在中国投资的时候,我们更关心的是技术的发展速度。当今的技术发展速度远比巴菲特那个时期要快得多。随着移动性和人工智能的提高,我们需要变得更加灵活敏捷。现在中国市场的竞争也比多年前美国市场的竞争更加激烈。在这样的环境中,我们需要快速发展,更具企业家精神,加倍努力工作,并打造一个强有力的团队来帮助我们站稳脚跟,尤其是在技术变得越来越复杂的时代。在这些领域,我们不会照搬巴菲特的模式。我们只向他学习刚才所提到的那两点,而且我们还没有看到其他领域也需要采用其模式的必要性。
Christine Tan:您希望复星达到怎么样的市值?
郭广昌
我觉得还是要把重点放在做正确的事情上。只要你做了对的事情,你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就会转移到帮助客户解决问题。客户永远是核心。利润上去了,市值自然也会上去。但你要说目标的话,那么我认为合理估算,在未来3-5年的时间里,复星的利润会增加3-5倍。我朝着这个目标奋斗,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就是对客户做好事情。
Christine Tan:说到投资和股权,在未来的3到5年里,你希望公司的资产规模能达到多少?
郭广昌
我们对公司发展以及资产规模要扩展到多大没有具体目标。我不会在一定要让公司发展到多大,或一定要排第几名方面给自己施加压力。我觉得只要我们做对的事情,就可以了。但是如果对未来三年做一个预估,我觉得我们的资产可以超过1万亿人民币。
Christine Tan:最近复星宣布收益增长了28%,您觉得目前公司的发展如何?您对未来如何展望?
郭广昌
正如之前所说,我们去年的利润增长了27%以上。过去5年,公司利润平均上升了24%以上,即便整个市场也没有上升这么快。未来5年,我们依然希望能维持过去5年的增长速度。
Christine Tan:您还可以做的更好吗?
郭广昌
我会尽我所能。
Christine Tan:从你各项业务收入的细分项来说,哪一项增长最大?
郭广昌
我对几项业务的期望还是蛮高的。一项是旅游业,将来一定会得到迅速的发展。不过发展最快的是医药业务,其中包括制药和健康保险。旅游业排第二,保险排在第三,也会成为我们的一个重要利润来源。
中国未来仍将有巨大的空间
Christine Tan:现在全球经济局面看起来十分不稳定。美国新总统上任,英国正在脱欧。在运营中国最大私有企业的时候,您认为这些事件是买进还是卖出的机会?
郭广昌
买进卖出的决定是非常复杂的,而政治因素仅仅是其中的一部分。全球化带来了福利与进步,但同时也产生了诸多问题。随着当今政治的发展,反对全球化的情绪异常强烈。这些都是我们需要考虑的因素。虽会有风险,但只要谨慎评估,还是可以继续这些投资的。我们害怕的是对风险评估掉以轻心。美国市场是非常成熟,即便存在问题,长期我依然看好美国市场。欧洲市场更具挑战性,我不相信欧盟崩溃,我相信欧洲在未来会变得更加强大。所以从长远来看,我也看好欧洲市场。
Christine Tan:最近你出售了美国的保险公司Ironshore,这是不是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您相对不那么看好美国市场呢?
郭广昌
我们是一次性出售,而且是一个明智的商业决定。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会减少在美国的投资,我们对美国还是乐观的。
Christine Tan:你如何看待美国流传的一些反华言论?这会不会是中美贸易关系的不断僵化?
郭广昌
虽然中美之间有很多相互关联的地方,但同时也存在着困境以及意见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观点很正常。我相信两国的企业家们和领袖们会明智地处理这些问题。我认为这还不会导致贸易战争,相信两国贸易紧张的局势能够以一种建设性与和平的方式解决。
Christine Tan:所以您觉得不会?
郭广昌
是的。
Christine Tan:中国现在的发展明显慢下来了,中国政策制定者已经采取了紧缩的货币政策,并对资产泡沫进行控制。你认为中国经济会在哪些方面发展?
郭广昌
事实上,中国中产阶级消费者的很多领域及需求都尚未得到满足,比如医疗与制药业。所以我觉得将来这些领域的发展会非常迅速,还有包括教育、旅游和娱乐在内的其他行业,这些领域都有进一步个性化和定制的发展空间。
Christine Tan:您还想在中国买进什么?
郭广昌
复星的战略并不总是都跟买进有关。我们专注两个基本点。一方面,我们着重买进和投资;另一方面,我们十分看中研发并建设自己的工厂,从而改进产品质量。今年,我们医药公司在研发上耗资的金额就已超过30亿元。我们想要把世界最先进的医疗技术引入中国。所以我们有了两个基本点。不全都是买,买,买;还包括有机的内生式增长。
Christine Tan:您是怎么看待中国房地产的?因为您出售了上海外滩附近办公室和零售综合楼50%的股份。我们知道中国政策制定者正在努力控制房价,压制市场投机,这是不是说明您不怎么看好中国的房地产,对中国房地产投资的意愿降低了?
郭广昌
的确,我真的觉得在那么短时间内,上海、北京和深圳的房价增长太快了。说实话,我还有点担心。但我觉得中国发展良好的区域和城市的房地产业在未来还会有发展机会。不过北京和上海就难说了,短期内发展太快了。但我对很多其他城市还是持乐观态度的,例如广州、成都和武汉。毕竟中国有13亿人口,而且不可能只有三座大城市。我认为未来中国可能有10个以上的城市会发展成为全球化大都市,每一座城市都会充满生机与活力。我们将运用大医药、旅游及娱乐业的竞争优势来建设独特的物业项目。这就是说,中国依然有很多机遇。我们需要建立更多体育场、医院、艺术与文化中心、学校及旅游胜地。我们以人民为中心,经验为导向,定制物业和城镇,这会为房地产带来巨大机遇。
我不在乎有多少财富
Christine Tan:您在胡润百富榜排名第17位,现在因为反腐,中国一些最富有的人都会受到很多审查,您觉得在这个国家中做富人是怎样一种感受?
郭广昌
首先,我相信大部分中国企业家都具有良好品质。绝大多数人的财富纯粹是通过辛勤劳动和运用市场力量建立的。他们为社会做贡献。他们很多人都不关心自己到底拥有多少财富,因为这毫无意义。相反,我们包括我自己专注的还是做对的事,服务好客户。对于我有多富裕的这个问题,我是不在意的。
Christine Tan:所以您真的完全不在意别人的想法?
郭广昌
是的,我不在乎有多少财富。
Christine Tan:您现在作为复星的董事长,在25年前合作创办了这家公司。那么您会如何形容自己的领导和管理风格呢?您是一位怎样的老板?
郭广昌
举个例子来说,我们中有3到5个人想要去某个地方。如果团队中有我可以信任的人来处理这个过程和旅程,那么我就会跟着计划走。但如果团队中没有人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或者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要如何开展工作,那我绝对会介入,处理这个局面。这就是我的管理和领导风格。这也是为什么我喜欢团队工作,习惯跟团队分享知识,但我也喜欢做拼图,弥补差距或找一个人来拉近差距。就好比,爬山的时候,团队都会在某个时间见面集合,然后相互鼓励,一起前进。足球场上,球员都希望同一队的球员为每一场球赛随时待命,全力以赴。我希望每一位球员都能在需要的时刻积极投入,扶持队友。只有这样的团队,我们才会赢。
Christine Tan:这就是复星国际董事长兼联合创始人郭广昌在香港与我会谈的内容。希望各位喜欢。请下周继续关注我们的节目,在“管理亚洲”了解更多领导者的想法。我是Christine Tan。感谢您的收看。
CNBC《Managing Asia 》节目介绍
Managing Asia“管理亚洲”是CNBC获奖的访谈节目,节目由获奖的主持人Christine Tan主持,访问亚太区内顶尖管理层、企业家和商业领袖,展示亚太区内的企业巨头和顶尖企业家的崛起故事。